次日清晨，
初升的朝阳，照射在北京城外的平原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洒金。
李定国驻马高坡，满是凹痕的甲胄上映着朝阳的光辉，冷峻的目光扫过这座雄伟的帝都。
他从未想过，
自己会带着数万兵马来到这北京城下，更没想到自己距离大明皇帝也就一墙之隔。
“白文选！”李定国沉声喝道，手中马鞭指向远处稀疏的树林，“三日之内，云梯百架、冲车二十，这一仗，也就最后这一哆嗦了！”
“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是暴尸荒野？”他忽然冷笑，刀鞘重重拍在鞍鞯上，“就看咱们自己的了！”
白文选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甲胄铿锵：“末将领命！”他转身挥手，数千西军如蚁群般涌向林间。
斧钺劈砍声骤起，百年古木轰然倾倒，枝叶纷飞间，惊起一群乌鸦，盘旋在城头发出刺耳的哀鸣。
当李定国再次望着远处的北京城，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因为只有他心里最清楚，这一仗，是他李定国的生死之战，若全军将士不能有背水一战之决心，
仅凭自己手里的五万人马，恐怕难以将北京城拿下。
因为在通州，
还有吴三桂的两万精兵！
这也就意味着，
自己不得不分出一部人马盯着通州那边的动向。
“将军，属下刚才问过军中工匠了，就是把这片稀疏的树林全砍了，恐怕也抽不出足够的攻城云梯和冲车啊！”白文选上前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
李定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如冰：“没有木材，就去拆民房；没有钉子，就去抢铁匠铺！”
白文选皱了皱眉，有些迟疑。
他跟随李定国多年，从未见过其如此模样。
李定国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我刚刚收到消息，张璟川的辽东兵已经拿下真定府了，若咱们再耽搁下去，不仅拿不下北京城，还会被张璟川捅屁眼子！”
白文选眼皮一阵抽搐，
片刻后，
白文选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凶光，“属下知道了！”
白文选领命而去，李定国则继续凝视着远处的城墙。
他心里清楚，北京城内的守军虽然士气低落，但城墙高耸，防御工事坚固，若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只会徒增伤亡。
就在这时，
一名亲兵带着信笺呈上，“将军，朝阳门守将吴兴派人送来的。”
李定国接过信笺，看到上面的落款，
正是“周延儒”三个字。
……
宫中寝殿内，
更漏滴尽，王承恩颤巍巍的在香炉里燃上一支安神香。
崇祯蜷缩在龙床上，怀中紧抱一柄锈迹斑斑的永乐剑，这是成祖所用之剑。
把此剑拿在手里，崇祯或多或少能多几分安全感。
昨夜，
他做了一宿的噩梦，这才让王承恩将永乐剑送来。
“陛下，城外的眼线送来的急报！”骆养性的声音在寝殿外响起。
王承恩眼含温怒，走到门口没好气道：“陛下一宿没睡，刚才睡下……”
“让他进来吧！”崇祯的声音响起。
王承恩叹了口气，让开了门。
骆养性将怀里宣纸呈上，
上面赫然是白文选督造云梯的密图。
崇祯扫过图纸，忽然神经质地大笑：“好！好！百座云梯？逆贼倒是下功夫了！”
笑声戛然而止。
他暴起挥剑砍断烛台，嘶声力竭道：“让吴三桂率军出击，给我击溃这些贼军，平日里问朕要银要粮，现在，该他们尽职了！”
说到这里，
崇祯咬牙切齿道：“张……朕的燕王，走到哪了？赶紧派人去催催啊！”
王承恩和骆养性应声后，缓缓退出了寝殿。
此时的寝殿内，
就只有崇祯一人。
没有了外人，崇祯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一软，
颓然跪地，剑锋不小心划过掌心，血滴在《皇明祖训》上，晕开“民心即天心”五字。
就在这时，
窗外忽起喧嚣，一队宦官尖叫着奔过：“朝阳门守卒反了！贼军入城了！”
崇祯僵在原地。
阳光照进昏暗的寝殿，将他的影子拉长，就像是一条垂死的龙。
……
城外，西军大营
白文选拎着马鞭巡视工营。
工匠赤膊敲打铁钉，木屑混着汗水飞溅。
一架云梯轰然倒塌，压断民夫小腿，惨叫声未起便被监军一刀封喉。
“误了工期，这就是下场！”白文选冷眼扫过人群，忽然瞥见一名士卒偷藏干粮，嘴角勾起狞笑。
刀光一闪，一颗头颅滚落。
“粮？攻下北京，要多少有多少！”他踩着一地血污，踢飞滚烫的头颅，“继续干活！”
一名营主低声问：“咱们攻下北京城后，是否要屠城？”
白文选摩挲着刀柄上的裂痕，冷笑道：“将军说了，崇祯若降，不杀百姓。”
“若他不降？”
“那便一个不留！”
随着白文选的话音落下，
一骑快马疾驰而来。
“将军已率精兵两万从朝阳门入城，让您带着其余兵马速速驰援！”
……
朝阳门内。
无数西军甲士蜂拥入城，与城内的明军厮杀在一起。
城墙上，
二十门红夷大炮推到了墙垛口，对准了城内的明军军阵。
李定国将手猛地挥下。
“轰！轰！轰！”
原本用来对付贼军的红夷大炮，此时，却向城内的明军射出了炮弹。
炮声轰鸣，山河震颤。
明军这边的守备，在遭到火炮轰击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抬眼望去，
城头“明”字大旗早就不在了，
有的，
却是二十门红夷大炮漆黑的炮口！
……
北京城内，百姓们蜷缩在家中，听着城外的炮声和喊杀声，心中充满了恐惧。
“娘，我怕……”一个小女孩躲在母亲的怀里，声音颤抖。
母亲紧紧搂住她，眼中满是泪水：“别怕，别怕……老天爷会保佑我们的。”
然而，老天爷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震耳欲聋的炮声还在咆哮，街道上厮杀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贼军进城了！快逃啊！”
街道上，
不知是明军溃卒还是百姓，
开始四处奔逃，哭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人间地狱。
……
崇祯站在皇极殿的台阶上，望着城东的滚滚黑烟，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三百年国祚的大明竟会败在自己的手里！
“陛下，快逃吧！”王承恩跪在一旁，声音中带着哭腔。
崇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逃？朕能逃到哪里去？朕是大明的皇帝，朕要与这江山共存亡！”
他拔出腰间的永乐剑，剑锋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他最后的抗争。
“吴三桂，吴三桂在哪里？”崇祯问向左右，“只要吴三桂能及时带领通州的驻兵前来驰援，咱们一定能守住京城！”
王承恩哭丧着脸，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
但看到崇祯一脸的希冀，
王承恩的喉咙就像是卡住了一样，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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