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齐旭牵着离开祭台之后，又走了好一会儿，万安灵忽然意识到他们依旧握着对方的手。
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料到齐旭不但没有松开，反而稍稍加重了力道。
“就这样走吧。”齐旭轻声道，“总要让那些有心人知道你与我的情意不是作假。”
万安灵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与他们相距很远的祭台，又环顾四周往来人群，思考了一下，决定按他的说法来做。
“话说回来，刚刚也有好多的美姑娘给你赠花，你都没有看上的吗？”万安灵视线落在齐旭另一手拿着的花束，忽然心生疑问。
“没有。”齐旭淡淡地应道。
不知道为什么，万安灵总觉得他对于这个话题表现得十分冷淡。大抵他真的没有想要与谁成亲的想法，才会蹉跎许久，最终跟她定下约定。
“现在是回去了吗？”万安灵发现他们前行的方向直指客栈，不由得询问。
“夜深了，天又更冷了些，今夜要看的热闹也看得差不多，明早还要赶路。”齐旭说了一串，结论就是现在他们也该回客栈休息了。
他看万安灵脸上微微露出惋惜的模样，便又说。“明年如果有机会，我们便来这里住上几天，阳城里也有些好看的风景值得一去。”
明年……万安灵的视线下意识地向他脸上看去。也是，再怎么是契约关系，也不可能只维持一年就散伙。就算要休妻，也要找理由，短短一年就生变，会让此刻他们费心营造出来的恩爱假象显得十分可笑。
“那说好了，明年你得带我再来一趟。”她弯起嘴角，似真似假地要求。
“一言为定。”
…………
这一晚，万安灵一夜好眠，而万安怡却在忐忑中度过。
明日一早，她便得跟着那姓赵的贵客上京去，如今巧儿正在房里为她收拾着行囊。
“巧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算你当陪嫁婢女，跟着我嫁到普通人家去，在你年岁到了我也一样要放你回家嫁人的。你就当这日期只是提前了罢。”万安怡从小柜里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包裹，递到巧儿手上。“父亲答应了我，待我离家之后便将你的身契还给你。虽然这里并不值太多钱，但你带着回乡吧，希望能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帮上你的忙。”
“姑娘，我舍不得跟您分开。”巧儿没有伸手去接，她忍了许久，却是一开口就压不住哭腔。
看着巧儿压抑抽泣的模样，万安怡心中涌上深深的苦涩。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就这样与你分别。”她叹了口气，“你陪伴在我身边十年有余，是最了解我的人。这一次到东京城去，人生地不熟。我多希望能有个熟悉的人陪伴左右，只是……那些都不是我想便能成的事情。”
前路漫漫，而她的未来却是飘忽难定的。
下午母亲来找她，坐在厅里沉默了半天，开口未语，深深的叹息已经溢出。
“我曾经与你父亲想过之后的对策。如果按正常的流程去参加采选，在洛城的时候就为你打点好，找个理由让你落选。我们已经为你寻了一门亲，可惜天意弄人……”
万安怡知道万夫人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强打起精神笑道。
“母亲不用这么烦心，之前祖母不是常说我们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也不必为此而感到慨叹。也许我的缘份在东京城，但不管将来的路会是如何，我也不会忘了母亲这些年来对我的恩惠。”
“说什么恩惠，你是我的孩子，对你好是身为人母应该的。”万夫人嗔道，又叹了口气。“你虽非我所生，可自小跟在我的身边长大，我视你如己出。灵儿与万三的事情操持过后，我一心想着要给你也谋一段好姻缘，却没想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样。怡儿，那深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们不求你在天家面前谋取什么功利，只求你能安稳地在那里度过余生。人生无风无浪，平平安安，便已足够。”
万安怡想起万夫人的祈愿，不自觉地扬起苦笑。
她何尝不想着如果能无风无浪地过完这一生就好，但东京城来的那些人可不是这样想。她只见过他们几面，却也能看出，那些人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利用她去谋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人生在世，太多的事情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她心里明白，这次去了东京城，只怕要像一个扯线木偶一般，让人操控着自己每一个选择。
她坐在窗前，一夜无眠，看着小楼外的一景一物，心里涌起惆怅。
明日一别，怕是余生再无机会回来。
天已经渐亮，万安怡忽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准备的简单行囊，深吸了一口气。
脑里忽然想起万安灵说过的话，万安怡微微有些恍神。灵姐姐说她凡事总是想得太多，因此才会时时拘束自己，不得开怀。如今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抗拒的地步，那她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转换念头，之后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今日看你心情不错，期待着去东京城？”早上赵仲轩来万府接人的时候，看到万安怡眉目清明，一副坦然开朗的模样，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是去一个自己从未踏足的地方呢，任谁都会忐忑又期待的吧。”万安怡应道。
她目光落在赵仲轩脸上，很快又移到万府大门——她，还会不会有机会回来？如果有，那时又会是什么光景？
“既然期待，便启程吧。”赵仲轩瞥了她一眼，淡声吩咐。“这次回京，时间并不宽裕，你若有不适就先忍着，到京之后，我会让你好好休息的。”
万安怡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默默上了马车。
他是想要追上灵姐姐吗？她暗忖，感觉到马车已经开始走动，忍不住又掀起车帘看向万府。
看着那扇大门在她眼里越来越小，最终再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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