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九再怎么倔强，也不过是一个年仅十一的小姑娘，当万易楼拿出对待商场上敌手的态度面对她的时候，她终究是强硬不到哪里去的。
之前为了赌一口气，才莽撞地将责任全部揽在身上，话一出口，万九就后悔了。
她明知自己在父亲心中没有份量，还敢在他的怒火上浇油。
要是刚刚父亲因此发怒，下了命令将她从万家赶出去，她便只有露宿街头的下场了。
如今万夫人正好给她一个下台阶，再不顺着那台阶下去，便没有退路可行。
“那日知道我可能会被嫁到乡野之地去的时候，我心里非常难受，可窝在小楼里只有抑郁难抒的份，于是我便在藏春园里散步。那时清姨娘过来与我说话，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我的消息，开口便说替我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要成为乡野村妇……我一时钻了牛角尖，便觉得她是真心懂我的人。”万九有些犹豫，“后来，她说我们身为女子，虽说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可为了自己的前程，有时候还是要冒点风险，主动去争取一把……”
看见万易楼渐渐难看的表情，万九不敢继续说下去。
他平生最恨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今万九的话又提醒他自己当年为何会被清姨娘算计……万易楼视线落在万九身上，她还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隐约看到算计别人的心机。
恍惚间，他如同看到当年的秀清。
“芸儿，你说是清姨娘找上你，可你有证据吗？”万夫人站在万易楼身边，敏感地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她在心中暗叹，心里也知道经此一事之后，万九没法再留在藏春园里了。
也许她的初衷是为了自己拼上一把，想谋求更好的未来。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最终也只能向命运低头。
虽然万九的事情十分可惜，可万九会有这样的行为，全因某人的怂恿，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祸害。
以前，为了顾全大局留下她，没想到那祸根便是自己亲手埋下的。
“……对啊，我虽确实是被清姨娘所迷惑，但要指控她的罪行时，却真是一点证据也没有。”
…………
“所以，万九被送走了？”
万安灵一个走神，没留意手上的针，正好直直戳到手指里，她疼得抽气连连。豆大的血珠很很快就沁了出来，杏儿尚不及惊呼，万安芷就已经抢先拿来干净的手帕，按在那冒血的指头上。
“灵姐姐，你说话的时候停下手上的针线活啊……”万安芷有些无语。“要是让春姑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受这种伤，怕是要把我吃了。”
“也就是有些意外，一时没留神才这样。”万安灵干笑了几声，“爹娘对这件事都没有怎么提起，所以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大哥哥倒是说了个大概，可是其中有些问题我仍是想不明白，所以才找你来问。”
距离万安芷将计就计反设局引万九上钩，已经过了两天，藏春园里意外的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
据万安芷所说，那日除了爹娘与大哥哥，就只有她与杨总管和芹姨娘六人，就连她房里的珠儿也被早早打发出去了。
就算万九缺心眼做了糊涂事，她也是万家的姑娘。如果事情闹开了传出去，对家里的名声始终有伤。考虑到这点，万夫人选择将事情掩下来。
“对外说是万九身体不适，需要去一个山清水秀空气好的地方休养，可实际是将她送到城郊的庄子去。似乎父亲下了决心，只要她年岁一到，就找一户普通人家将她嫁过去。”
所以万九谋划了半天，倒是把自己也折进去了。
“万九那夜来找我，说是临别之际必须要将误会与我说清。”万安芷说到这里，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她说，那本古册确实不是她准备的。她虽讨厌我，可是如今情势于她而言并不乐观，她也不能再处处树敌。正想着要如何与我缓和关系之际，清姨娘差人将那古册送到她小楼里，说那是难得一见的孤品，而我素来喜欢这些东西，送我当礼物，肯定能有很好的回应……”
“那你信万九的话吗？”
万安芷沉默了一下。
她本是不信的，可是想想事到如今，万九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骗她。
“且不说她的话是真是假。现在她已离家，我不久之后也要出嫁，大抵再见的机会也不多了。”万安芷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既是如此，前尘往事让它过去罢。”
反正万九虽说是敌视她，却也只是在背后说说她的闲话罢了，这也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毕竟姐妹间有时候闹别扭，互相说说彼此的坏话也是常事。她一向也不将万九在背后说她闲话的事放在心上，如果这回不是认为万九想要下毒害她，大概她也不会与万九较真。
“其实我觉得你在这事与情上倒是不必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万安灵见万安芷神色仍然不见开朗，便道。“说到底，万九会有如今的下场，全是因为她自己的言行而导致。她平日里也没对你有多客气，若你不想原谅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没有人能有资格因此说你的不是。”
万九选择了做坏事，那她便要承受事情败露之后需要面对的后果，可没人逼她去害人。
只是遗憾的是，搭上了万九，也没能把清姨娘揪出来。
“灵姐姐，你说万九容易上当，如今看来确实是如此。只是没想到清姨娘行事如此干脆利落，竟然是一点把柄也不留。”万安芷也觉得可惜。“现在万九的事情可能起了打草惊蛇的作用，怕是一时半会清姨娘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了。可是这样一条毒蛇只要还盘踞在家里，谁知道她又会憋着什么坏主意，又准备将矛头对准谁呢？”
万安灵看了一下已经止住血的手指，将那沾血的帕子交给杏儿。
“未必，倒不如说万九被送走之后，她便少了可以使的那支枪。她执着于爹爹这么多年，都已经有些疯魔了，要叫她放下，还真不一定能成。”万安灵对此倒十分淡定。“好不容易爹爹因为怡妹妹的事情主动去找她，她心里必会认为只要怡妹妹仍是病怏怏的，父亲肯定会再次去找她。只要我们持续放出怡妹妹好转的风声，清姨娘大概会坐不住吧。”
一旦没有了理由，万易楼便不会踏足清姨娘的小楼，这岂是清姨娘甘心见到的？
因此，哪怕有一丝机会，清姨娘也会极力抓住。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偏偏是有些人不信邪，硬要往那上头去撞。我们且按兵不动，等她的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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