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写意忽如其来的问话把方家三人吓了一跳，方小茜紧张得搭口就答道：“不是……”
方叔一把抓住她的手，接过话茬道：“不是，我们真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就没办法了，”郑写意耸耸肩，“只有把你们全都抓回河神村，让村里人辨认一下，旁边这个是不是才是方小茜。落秋。”
站在几人十来尺远的落秋抽出了自己的剑。
“不要，别抓我回去，我不回去！”方小茜惊吓得跪在了郑写意面前，哭道，“大人，大人别抓我回河神村，我说，我什么都说……”
一个小姑娘涕泪纵横地跪在自己面前，郑写意觉得自己实在像个恶霸，但要快速理清真相，得到真实答案，这恶霸还是得当，威胁还是得演，还都是有用的。就听方小茜哭诉道。
“那个姑娘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快不行了……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冤枉……”
“说说具体情况，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见到她时，她又是什么模样？”郑写意继续问道，打铁趁热，只要松了口子，后面的问话就水到渠成了。
“我……”方小茜似乎有些犹豫，情绪低落起来，“我是在逃跑的路上碰见她的。”
方小茜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陷入不愿想起的回忆之中。
“自从河神祭选中了我，我每天都很害怕，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每天都在做恶梦，梦到我被关在那个小箱子里，推也推不开，踢也踢不开，身边的水一直在上升，一直在上升，直到淹没过我的胸口，我的脖子，最后淹没到我嘴巴和鼻子，最后在漆黑的水里，我什么也看不见，根本呼吸不了，就快要窒息而死……然后，我就醒了过来，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原来一切都只是场噩梦……”
方小茜陷入回忆的脸上蓦地惊恐一片：“可这并不是梦，这不是梦，这很快就会变成真的，在河神祭那一天，所有的噩梦都会实现，我最后会在漆黑的水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憋气憋到死，直到死……”
方小茜恐惧地捂住自己的头和脸：“我好害怕，我真的太害怕了。我从小就听说村子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他们不供奉河神，不祭拜河神，更不会在河神寿诞的时候让女孩到河里陪葬。”
方小茜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我想去看看村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这样？我想去没有河神在的地方生活，哪怕是一年，一个月，哪怕是一天！”
她眼中闪现着点点神采：“所以我不能死，我要走，我要离开河神村。”
方叔和方婶听着小茜的讲述，都难过地捂嘴哭了起来。
“所以我走了。”方小茜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收拾了细软，趁着天黑，悄悄跑了。我原本以为真的能就这样从这里走出去，走到外面的世界，去过更新的生活，却没想到……”
方小茜顿了顿，表情有些害怕：“没想到在离开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穿着很好的姑娘，倒在山边的树丛里。我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吓坏了，以为她已经死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想赶紧离开。却不想我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她微弱的咯咯声，我赶紧跑回去看，发现她确实在发出声音。”
方小茜抬头看了郑写意一眼，满脸的无辜又张惶：“但我也不确定那时候她到底是不是还真的活着，她发出了那两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了，而那两声也只是从喉咙中发出来的。我很慌张很害怕，喊了她半天，也摇了她半天，她都没有反应，我这才大着胆子摸了摸她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她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方小茜再次强调着重点。
郑写意仔细看着方小茜的脸和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观察到方小茜都紧张地吞口水了，郑写意这才说道：“你看着她反正已经死了，再做一次替死鬼也无所谓，所以把她搬回了家？”
“不，不是，不是……”方小茜急切地否认道。
“是我。”方叔忽然插口道，“一切都是我的想法。”
“大人，接下来还是我来说吧。”方叔也朝郑写意和崔远扬跪了下去，接下了话茬，“那天晚上我和老伴儿发现小茜不见了，猜到她走了，我们一边很开心，开心她逃出了这个地方，一边又很担心，担心她被村民撞见又该怎么办？想来想去，我们还是没办法装作不知道，没办法什么都不管。”
方叔溺爱又无奈地笑了下：“这个傻孩子，从小到大也没去过多少地方，去得最多的除了村子里，就是后山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了。她要逃跑会从哪里走，这还不好猜么，于是我跟老伴儿分成了两条线去追她。”
方叔看了眼方小茜的腿，叹口气说道：“这孩子的腿伤还没痊愈，走不快，我沿着山里走，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她，但我没叫她。”
方叔顿了顿，表情更是焦虑：“我那时心中也很焦躁，很纠结，我到底是放她走，还是要怎么样？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但想着，不管怎么说，我就先跟着吧。我就在后面看着她越走越远，看着她下了山，走到了山边上，然后，就看到她跪在了地上那女娃身边，我隔得太远，看到她摇了女娃一会儿，女娃一直就没反应。然后见她脸上的表情也很慌张，我就知道，坏了，这女娃多半是出事了。”
“我只能赶紧现身，茜儿很惊慌，不知道如何是好。”方叔叹了口气，“原本我们想，虽然那女娃很可怜，但她也不是我们害死的，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就让她的尸体待在原地，有旁人看到了，自会报官。可，可是……”
方叔转头看了方小茜一眼：“可我看到那个女娃，就想到了我家茜儿，过不了几日她也会像那女娃一样，躺在冷冰冰的地方，永远不会再回到我们身边，我当时就像着了魔一样，觉得一定不能让她像这女娃那样，可那女娃已经那样了……我就想到了把女娃的尸体搬回去，穿上嫁衣，代替茜儿，登上花船……”
方叔说完，现场安静了下来，只剩清风拂过草木枝头，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静谧了片刻，郑写意振了振精神，问道：“你们发现那姑娘之时，她身上可有特别之物？”
“特别之物？”
“就像是能够证明她身份一类的物件。”
方小茜眼睛一亮：“确实有个东西，一直被她握在手上。”
“什么？”
方小茜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用布包好的物件，捧在手中，展开给几人看。
“就是这枚玉佩。她一直捏在手中，我想这对她很重要。”
几人凑近看着玉佩，这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色泽温润均匀，纯净通透，在稀疏的光线下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质地极好，当属上品。
“这块玉佩看上去不俗啊，这么好的材质，那这个被害的姑娘家里，恐怕非富即贵啊。”乐章看着，分析道。
郑写意摸了摸下巴，说道：“既然是她死前紧紧握在手中，那也有可能是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
“嗯，有理……”
“郡郡……小姐。”已经习惯了角色扮演称呼的落霞再次险些喊错，郑写意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跟落秋脸色都有些古怪。
“怎么了？”
落霞把郑写意拉到旁边，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道：“这块玉佩，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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