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胭刚从顾宴沉那里跑回来，还没有来得及上床，小脸红扑扑的。
以为是查房，还有些不好意思。
杭医生把所有人关在门外。
他不希望任何人的想法左右她的判断。
杭医生坐在她的病床前，声音是极致理性的冷静和淡漠，
“姜胭，我接下来的话，你要仔细听清楚，第一，”
“你怀孕了。”
“啊？”姜胭彻底愣住。
“不用太惊讶，我不信你没有在某段时间里有过呕吐症状，之后便是情绪激动难以控制。”
姜胭大脑发蒙。
“至于肚子也很简单，受精卵是个细胞，三个月内比一个樱桃粒还小，就算是六个月也没有多大，只有最后两个月，才会明显长大。”
杭医生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就是莫名听不懂。
“你没有听说过高中生厕所产子么？这些小孩，临盆的时候肚子也不会多大，”
“你每天运动，身量变化小，是很正常的。”
姜胭的手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不可能啊，我只有过一次……之后我吃了药，也来了月经……”
杭医生深吸一口气，“任何避孕效果都不是百分之百，避孕药也会过期，至于月经……”
“可能是着床在子宫内时的生理性出血，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现在的问题是，”
杭医生的声音冷静到可怕，
“五个月了，孩子各项指标非常健康。”
姜胭有些无措地咬着下唇，这个信息实在太让她无措，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直到杭医生推来了b超机。
探头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划过，机器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孩子……
姜胭看着屏幕，因为过度震惊而宕机的人，才终于缓缓重启。
原来她的肚子里，一直藏着一个小生命。
“五个月了，通过四维彩超，你甚至可以看到tA的脸，”杭医生说，
“现在相信了？”
姜胭的手指甲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疼痛让她清醒。
看着屏幕上安静的孩子，她终于轻轻点头。
好，这就是她的孩子。
她前世费尽心机，打了无数促卵针，喝了数不清的中药，盼星星盼月亮的孩子……
算算时间……
就是和顾宴沉那一次……
姜胭的心很乱。
但她尽量想理出一个头绪来。
按照现在顾宴沉对她的感情，他未必不会负责。
就算是不负责，她现在有工作有事业，也可以给孩子一个稳定的生活。
瞬时的惊讶过后，姜胭甚至有些开心。
她深知感情不可靠，顾宴沉现在对她好，也难以保证几年以后。
但孩子，是与她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
她终于有家人了！
她不再是孤儿。
“我现在最需要处理的，就是射击，下个月就是奥运会，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让一个六个月大的孕妇上射击场……”
杭医生苦笑一声，“傻姑娘，还想着比赛呢？”
他递给她另外一张化验单。
姜胭看不懂，全是与【凝血】相关的数值和信息。
她的所有数值，与正常范围相比，都低很多。
“什么意思？”
“你有极其严重的凝血障碍，就是说有了伤口，正常人三分钟愈合，而你却需要半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甚至根本不会愈合，”
“你体内的血小板，活力不够，无法使伤口结痂愈合。”
姜胭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不仅如此，你还是熊猫血，血液珍贵，全世界的储存量也没有多少。”
姜胭好像终于明白了。
一层一层的debuff叠上来。
“我不能怀孕？”
杭医生点头，“如果你早一点来检查，我会建议你做绝育手术，终生。没有孩子，没有烦恼。”
姜胭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无措，到后来的激动，到现在，反而是麻木过后的极端平静。
打击太大，她甚至没有力气哭一场。
反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
“那……如果之前我不知道，不小心怀了呢？”
“尽早流产，越早越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医生，这就是我的专业建议，作为朋友或者家人，我会把你绑上手术台，不管你是怎么想法，在第一时间，流掉这个孩子。”
姜胭依旧平静，彷徨，麻木，
“那我现在怎么办？”
杭医生深深叹了一口气，捏了捏酸涩的眉心，
“问题很大，我需要你绝对的理性来选择。”
杭医生给她仔细说明了各种情况：
现在把孩子流掉。
上手术台开刀。
但姜胭这次受伤，本就失血过多，风险很大。
要么就是等瓜熟蒂落。
按照半年前姜胭的情况，姜胭必死无疑。
但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提高了很多，母子平安存在一定的可能性。
要么就是等她养好身体，大约七个月的时候把孩子流掉。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的孩子，如果正常生，是可以活下来的。
可如果为了姜胭的生命着想……
使用暴力手段终止妊娠。
孩子大概率保不住。
总之，三个方案，各有利弊，风险几乎不相上下。
“这件事情，目前我只告诉你，你之后的所有医疗方面的问题，都由我们小组接手，”杭医生说，
“我知道对于你来讲，这一切都很难，但是姜胭，我希望你自私一点，”
“我希望你不要恋爱脑，不要去和孩子爸爸去商量这些事情，人性经不起考验。”
杭医生说完便走了。
他知道姜胭现在需要很多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对于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而言，这些都太难了。
连他都不能给一个绝对完美的解决方案。
哪个医生，哪个孕妇，不想要一句母子平安？
*
姜胭静静地坐在病床上。
脑子很乱，其实什么想法都没有。
杭医生说了很多，最后让她选，她怎么选？
反正大概率，好像就是一死。
但她却觉得杭医生有一点还是错了。
她也终于明白，前世的顾宴沉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流掉了这个孩子。
保全了她。
用各种方式避孕。
劝她领养孩子。
她不知晓内情。
他不善于解释。
两个人就这样，误会越来越深，到了根本解不开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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