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下午。
北江市，公安分局。
午后的阳光依旧耀眼，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
审讯室里，常枫低着头，神色落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柯灵则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缅怀之中。
审讯室外的走廊里，沈翊和杜城碰到了一块。
见到沈翊走过来，杜城指了下常枫所在的审讯室，开口问道：“那边怎么样？”
闻言，沈翊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而后将手插兜里，回道:“常枫说，他们爬山遇到下雨，柯灵发生意外。”
“常枫为了救人，先带她离开。”
“马淮南就此失踪，回去找，也没找到。”
一听这话，杜城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对方，微微摇摇头：“口供太一致了。”
“很可能是串供。”
“嗯，有很大可能。”沈翊微微点了下头。
“叮铃铃——”
杜城手机响了，接听之后，与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两句，便挂上了。
随后，他回过头，看向沈翊：“当年的登山队员来了！”
“走，去询问室！”
“好！”沈翊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二人在询问室里，与坐在桌子对面的四个人见面。
询问室里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气氛，六人围坐在长桌旁，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
看着对面的四人，杜城将手中的一份新闻资料放桌上，然后推到他们的面前，示意几人看看。
待四人看了之后，杜城率先开口：“这件事，四位还记得吗？”
见状，对面的四人互相看了几眼，穿灰西装的男人回答：“据我所知，我们并没有触犯法律。”
“每个公民都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杜城看了看那灰西装男人。
而后，看对面四人默不作声，他继续问道：“当年你们四个登山，是不是有一个叫做常枫的人做向导？”
“对！”灰西装男人眨了眨眼睛。
杜城身子微微前倾，接着道：“在那次登山过程中，常枫的妹妹，意外坠崖失踪。”
“我们在峰都山的一个天坑里，找到了他妹妹的尸骨。”
一旁的沈翊微微皱着眉，开口道：“这篇新闻里面，你们感谢了警方，感谢了救援队，却没有提到常枫。”
“为什么？”
听着这话，对面的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说话。
杜城将刚才递过去的新闻资料收回来，然后双手合在一起，抬眼看向对面的四人，眼神中透着锐利。
“我们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呃……
灰西装男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三人，叹了口气，回道：“当年，确实是常枫给我们做的向导。”
“他妹妹也跟着一起！”
“对！”一个白西装短发的女生接过话头，“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她眼帘微微低垂，回忆道：“我记得，我还拿水果给她吃。”
一旁的蓝西装男人也缓缓开口：“一开始，都还挺顺利的。”
“他妹妹，也跟着我们搭把手什么。”
“天气突然发生变化，天上下起大雨。”
“本来上山的路就很陡，又变得更不好走了。”
见状，穿灰色职业装的长发女人也说道：“我其实挺犹豫，我们当时应该下撤，常枫也让我们返回。”
“他妹妹连……连雨衣都没有。”
说到这，她微微低下了头，似是有些后悔。
一边的灰西装男人接着道：“我们都是有登山经验的人，我们四个人。”
“如果下雨，往高处平坦的地方爬，才是最安全的。”
“去冲云雾崖，我们当时已经别无选择。”
蓝西装男人侧过头看了看两边的人，声音中带着颤抖：“是……是我！”
“是我差点掉下去！”
“幸好常枫，在底下托了我一把。”
“他妹妹被挤了一下，就……就找不着了。”
“这件事，我非常感激常枫。”
“要是没有他，我可能真就回不来了。”
“咳咳！”白西装短发女人轻咳了两声，“当时那种天气，他妹妹出意外，确实是突发情况。”
“我们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对吧？”
说完，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男人。
灰西装男人嘴唇翕动，随后还是开了口：“他妹妹失踪了，我们也感到很心痛。”
“但归根结底，跟我们也没有实际的责任关系。”
“所以这件事，我们就没有告诉媒体。”
“觉得没有必要，把事情扩大化。”
“事后，我们依然出于人道主义，想给常枫一笔抚恤金。”
“但他说什么，也不肯要。”
坐在中间的白西装短发女生调整了下呼吸，再次说道：“其实，我们也很内疚。”
“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以驴友会的名义，做各种的公益和慈善。”
“差不多了！”杜城眉头紧锁，面色有些阴沉，“感谢大家的配合。”
而后，那四人便走出了询问室，离开了警局。
沈翊则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边思考，一边画画。
而杜城走出询问室后，给还留在金溪村的警员打电话，让他们去常枫家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发现。
一边的罗晨还在监控室里，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小眯了一会儿。
不用去审问，还挺好的。
要是自己只负责抓凶手，找线索的事情，让别人去，那就更爽了！
到时候就可以说：凶手抓到了，证据的话，你们去找吧！
哈哈！
当然，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
不多时，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
“砰——”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发出了一道声响。
就在这时，罗晨也开始睁开了双眼。
随即，杜城也走进了监控室。
“城队！”罗晨朝对方打了一声招呼。
杜城微微点了下头：“嗯，看看沈翊这次，能不能让他主动交代。”
说着，他也坐在罗晨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向监控室里的情况。
只见审讯室里，沈翊将一幅画放在了常枫的面前，然后又走回桌边坐下。
他将手中的两幅画分别放在桌子上，抬眼看向常枫，开口道：“想跟你讲一个故事。”
“希腊神话中，有一个传说。”
“相传，天上众神失和，世界面临灾难的边缘。”
“在这个危机的关头，一位白袍金冠的女神，忽然挺身而出，担起了调停和审判的重任。”
“她一手持着天平，一手持着利剑，以布条蒙眼。”
“天平代表了选择，利剑代表着审判，蒙眼象征着正义。”
“她就是被后世尊称为正义女神的忒弥斯。”
说完，沈翊将桌上的一幅画，展示给对面的常枫看，继续道：“你托举的背影，和这位蒙上双眼的女神很像。”
“悬崖是你的利剑，路牌象征着选择的天平。”
“当年，你出于心里的正义，选择了救人。”
“妹妹却因此跌落山崖。”
“这就是促使你成为一个，所谓审判者的初始动机。”
见到这一幕，常枫嘴角抽搐了一下，嘴角扬了扬，开口道：“沈警官，你们当警察的，应该比我更了解。”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人突然离开，没有原因。”
“找不到答案时，我周围人都会告诉我，是天意，是命数。”
“小娟的命数，可能就到八岁，她就该走了。”
“没有登山队，她也可以因为其他事情走了。”
“我自己选择不追究这件事情，有错吗？”
“这不是什么天意！”沈翊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常枫，“是因为当年那些登山者的一意孤行，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见对方沉默，他继续道：“而且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你去搜救妹妹，你仇恨他们。”
“因为妹妹的死，已经成为了你心里永远过不去的死结。”
“所以，你开始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审判者。”
“你要惩罚那些只顾自己生死，不管他人死活的人。”
“你处心积虑去设立了这样的一个选择机制。”
“你要让那些自私的人，去给小娟陪葬。”
听到这，一边的常枫浑身微微颤抖，嘴唇翕动，继而开口：“我后来经常恍惚，是不是我救了妹妹，而掉下山的是我，是我死了。”
“所以，我才会像黄泉路上的亡魂鬼，一直一直在山里打转。”
“我恨那些自私的人！”
接着，他开始讲述马淮南被杀的经过。
原来，在上山的途中，马淮南的妻子柯灵发生了意外，差点掉落山崖，常枫及时拉住了柯灵的手。
而马淮南却跟常枫说，让他来拉自己的妻子。
然后，就在柯灵快被拉上来的时候，马淮南却突然松手了，致使柯灵再次坠落。
就在这时，常枫又及时拉住了柯灵的手。
而一边的马淮南却踩了常枫一脚，导致常枫松开了抓着柯灵的手。
接着，柯灵掉落了山崖之中。
见到这一幕，常枫很愤怒，拔出柴刀砍在了马淮南的肩膀上。
而后，马淮南由于站立不稳，坠落了山崖。
接着，常枫去把受伤的可琳背下山，回到自己的家里。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中心120的电话。
他本想报案，准备去警局自首。
但却被柯灵拦下来了。
随后两人对了一下口供，防止警方看出破绽。
“呼——”
说到这的时候，常枫深呼了一口气，继而说道：“后来，我把马淮南的尸体，丢到了天坑。”
“所以你承认了，马淮南是你杀的！”蒋峰看着对方，语气带着笃定。
常枫眼帘微微下垂，开口道：“是他自己选的。”
“是恶有恶报！”
听到这，沈翊跟蒋峰对视了一眼，深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监控室的门被打开了。
“砰——”
将门关上后，李晗拿着一个纸笼子走进来，开口道：“城队！”
他将纸笼子放在罗晨面前的桌子上，继续道：“这是在常枫家里找到的。”
“没有放在那个遗物行李箱里。”
闻言，杜城拿起笼子里的一张身份证，仔细一看，嘴里念叨着：“张思静！”
“张思静？”
他抬起眼看了一眼李晗，面露一丝惊诧。
想起之前问起常枫的时候，对方说不认识张思静，那这又怎么解释？
很显然，常枫当时确实是撒谎了。
一边的李晗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笼子，继而说道：“里面有她的手机，还有一封遗书。”
“说而立之年，不堪家庭逼婚压力，所以决定自杀。”
杜城拿起笼子里的一部手机，递给李晗，叮嘱道：“尽快破解手机里的信息。”
“罗晨，你和李晗一起去！”
“是，城队！”罗晨跟李晗齐声应道。
而后，二人便抱起桌上的纸笼子，走出了监控室。
一边的杜城看着手里的一张身份证，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透着一丝怒意。
而后，他走出监控室，踏入了审讯室，走到了常枫的面前。
将张思静的身份证甩到对方的面前，他大声问道：“我们在你家里，发现了张思静的身份证。”
“我之前问过你，有没有见过她，你说没有。”
“她人在哪儿？”
呃……
常枫沉默了一会儿，眼神空洞，开口道：“死了！”
“怎么死的？”杜城追问道。
“我杀的！”常枫回答得很干脆。
听到这，杜城与沈翊对视了一眼，面露半信半疑之色，继而问道：“怎么杀的？”
“呼——”
常枫深呼了一口气，歪着头，眼眸微微低垂，回忆着道：“这个女孩，是一个人来找我的。”
“她让我带她去云雾崖。”
“可她因为恐高，爬到一半就不行了。”
“等爬到山顶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山顶生火，聊了很多。”
“你们都聊了什么？”沈翊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
因为他听到常枫说，张思涵是对方杀的，有些不信。
在他的印象中，常枫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所以，他想了解一下，那一晚常枫和张思静到底聊了些什么。
希望能从两人的聊天内容中，看看能不能留下什么线索，找到张思静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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