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书青站起来，这才注意到张翠兰身边站着的宋老头。
他没怀疑是刘春燕告密。
因为他已经公开辱骂兰花好几次。
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能传到宋老头耳朵里。
只是贾书青没想到，闹上门来的除了宋老头，还有一个这么泼辣的张翠兰。
“你发啥愣？有胆子说，没胆子认？”
张翠兰真的太泼了，一边说，还一边用锄头捶门。
硬生生把周围的老师和学生都吸引过来了。
山沟小学本来就不大，老师一共也只有三个，再加上一个校长。
刘春燕为了避嫌没来。办公室里其他个女老师正好打完饭，瞧见这边在闹事，也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
这可和贾书青想的不一样！
他就是觉得宋老头为人温敦好面子。不会轻易把事情闹大，才敢这么挑衅人家。
说白了就是欺负老实人。
现在老实人身边多了个狠起来不管不顾的，他立刻就怂了。
他想的是拉着宋老头去校长面前辩经，可不是当面锣对面鼓地吵架！
贾书青一怂，说话就轻了点：“老同志，有啥话咱们关起门慢慢说……”
“我可不敢。”张翠兰阴阳怪气：“我怕背地里说话，你转头又不认账！”
不等贾书青反驳，她当即冲着门外喊：“知道我为啥打上门吗？”
她看的是贾书青的那两个同事。
“这位，贾老师。公开在学校里辱骂我孙女是傻子，是痴呆。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我不信你们不知道！”
“你们一个个就是这么当老师的是吧？我倒要问问，是不是你们也骂别的孩子了？”
“你有骂吗？”张翠兰眼神直接盯上其中一个男老师：“来来来，同学们现在都在这儿，这老师你们都认识，你们说，他骂没骂过？”
来来去去的学生，小的六七岁，大的也有十二三，应该都懂点事儿了。
男老师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我谁也没骂！”
说话的时候带了点说教的意味，话一出来，被他教过的学生都低头了。
张翠兰也不着急，鼓励道：“别害怕。我今天就是来给我孙女讨公道的，看我不把这山沟小学拆了了事！”
便有孩子小声说：“他骂我是头猪。”
也有人跟着道：“李老师说，说我咋不去死。婆婆，考试不及格就得去死吗？”
还有的说：“他说，他说给我们教书真是倒大霉了，说我们趁早退学才好。”
更有一个女孩子说：“还说我是赔钱货。说我读书再好都没用。等小学毕业一定会被嫁出去换彩礼。”
张翠兰冷笑。
她就知道，一个人烂掉的时候，他周围一定也有别的烂人。
“还有你。”她又看向旁边的女老师：“我看你的年纪，孩子也有五六岁了吧？贾书青骂我的孙女是痴呆。但我孙女七岁上初中，你呢？你下的崽子上初中了吗？没上那不是连痴呆都不如？”
女老师脸涨得通红，哑口无言。
“同学们，还有这个，这个老师平时是咋样的？说话！”
可能是因为已经说过一个老师的坏话，这次不需要鼓励，已经有孩子控诉起来。
“齐老师不让我扎红绸带，说只有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才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说我梳头发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婆婆，勾引男人是啥意思啊？”
“我们班有同学来了例假，男生笑她。她说……她说你都能生孩子了，别人笑你两句怎么了……”
“婆婆，上课的时候齐老师还不让女生上厕所，我妹妹才六岁，在课堂上尿裤子，好多人笑话她……”
几乎大半个学校的学生都聚集在了这里。
办公室门口俨然已经变成了某种声讨的大会现场。
张翠兰那是越听越气啊！
梅花和兰花是不是也被这么骂过？
孩子们回来咋不说？
一想到自己的孙女可能也被这么辱骂过，张翠兰就气得想杀人，用锄头“哐当哐当”敲着地面，大骂道：“你们都是当老师的！我村户人家不懂，老师平时就是这么上课的吗？来来来，一个个解释。”
“这些孩子们有没有撒谎？是不是每句话都是真的？觉得他们撒谎的了出来说话！说你从没骂过我们的孩子！”
这会儿，刚才悄悄溜走的宋老头也带着后山沟村的大队长和一部分学生家长来了。
大人们站在孩子们身后，目光紧紧附着在几个老师身上。
贾书青等三人一时之间汗流浃背，竟然不敢吱声。
最后还是贾书青开口，转移话题道：“一星期前你们和我打赌……”
“对，我还没和你算这个账！”
反而被张翠兰抓住了机会，大肆宣扬起来：“这个人，贾书青！我家孩子不爱说话，他就骂她是个傻子！”
“他还说要和我家打赌，说让我孙女去考初中，考上了他才会道歉！考不上就不让我孙女读书了！”
“各位，我两个孙女今年一个七岁，一个四岁。他让刚断奶的娃娃去考初中，这不就是为难人吗？不就是不想让我孙女上学吗？！”
“你们说，这学校开办出来，就是为了让这种老师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农村人吗？”
“说得好！”一个大婶应声道：“我孙女今年六岁，上课的时候被这个贾书青用粉笔灰迷了眼睛，去医院治了两星期才好！”
“我孙子就是脚有点跛。能说话会写字。我还专门给他送钱送吃食，指望他能关照关照。结果他钱收了，吃的收了，却不让我孙子进学校念书！”
“我女儿……”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大伙纷纷数起这三个老师干过的那些破事。
看得出来是积怨已久了，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这三个老师，年纪最大的那个，从几年前山沟小学重新招生开始就在这里教书了。
他们都是周围几个村里读过书的初中生、高中生。在城里找不到工作，这才来山沟小学，领着微薄的工资。
时间一长，心里对周围一切都充满了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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