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芬上楼都觉得轻快了许多，她心里想着小超已经长大了，那么懂事也不需要他们再操心了。老赵若是能快点好起来，后半辈子就不打算那么拼了，老两口也过几天舒坦日子。
吴翠芬边想边走，一时痛快不自主地哼起了小调。到了家门口她从口袋里找出钥匙开门，这个点还早，小超和老赵该是还没起床，所以她轻手轻脚的直接进了厨房烧饭。
不大会儿工夫，吴翠芬麻利的烧了两个菜，煮了一锅稀粥。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小超也已经起床了。小超闻着饭香不忘夸赞起吴翠芬来，“妈，还是你烧的菜，闻起来就香。等我洗了脸我去叫我爸啊！他今天睡得挺好，这个点了还没起来。”
小超说着拿起牙刷刷得满嘴泡沫。
吴翠芬小声说道：“你爸昨晚睡得晚，我早上早起又吵到了他，这会儿估计回笼觉正香呢！一会儿咱俩吃，不用叫他让他好好休息。等他起来了想吃啥，我再给他做。”
小超嘴巴里咕噜着漱口水，含糊道：“哦！”
洗漱完毕母子二人一边用着早饭，吴翠芬一边把早起烧的头炷香告诉小超，道：“庙里管事大姐说了，我心诚，得了佛祖的庇护，你爸马上就好了！”
吴翠芬说着，满脸欢喜。
小超虽然不信泥塑的佛祖真的能护人平安，但是新年里他也乐得图个好彩头，附和着吴翠芬说道：“那就好！等我爸好了，你俩就出去玩！国内国外都转转，转累了就回来。到时候我养你们，你们俩就负责天天吃吃玩玩乐乐呵呵。”
吴翠芬听罢脸笑得像朵向阳花，小超一时都看愣了，心想妈妈好久都没有这么发自肺腑的大笑了。
吴翠芬夹起一块肉放到小超的碗里，笑着说道：“妈就知道，这辈子得跟着我的好大儿享福！”
小超吃着吴翠芬夹来的肉，一股幸福感涌上心头。
吃罢饭，小超对吴翠芬说：“妈，市场上的摊贩大都回老家过年了，这时候出摊生意会更好。我想晚上就开始出摊了，你就在家好好陪着爸！”
吴翠芬心疼儿子，说：“小超，你也多休息几天吧！”
小超笑笑，“妈，我现在干劲儿十足，在家闲着我也无聊！你去看电视吧，我准备东西！”
吴翠芬看儿子心意已定，也默默的帮着小超整理出摊要用的食材。
两人整理了大半天，眼看就要小晌午也不见老赵起床。
“妈，爸今儿睡这么久的？”
吴翠芬听了小超的话也顿感疑惑，少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丢下手中的竹签，跌跌撞撞向卧室跑去。
小超看母亲的样子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同样扔下手中的竹签，闯进父母的卧房。
几秒钟后，卧房里传来了两道凄厉的叫声。
“老赵——”
“爸——”
老赵走得很安详，嘴角微扬，似是带笑。吴翠芬想起了早上最后和老赵的对话一时泪如雨下，他是知道自己时间到了，才对自己说得那番话。
老赵走了，大年初二，他该是特意选在了今天，硬是熬过了除夕和初一。
吴翠芬喃喃说道：“他这几天精神那么好，面色红润，连庙里管事大姐都说他马上就可以摆脱病魔了……”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絮絮叨叨说着：“回光返照啊！他是回光返照了！摆脱病魔原来也是这么个摆脱法，呜呜呜~”
小超也很痛心，昨天还一起吃饭聊天的父亲，今天就这么走了，以后他再也没有爸爸了，小超也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陈天来夫妇得知了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总是一直很坚强的陈天来，看着自己昔日好友如今没了气息一时间也泪眼婆娑。
王大妮看着像被抽离了魂魄一样的吴翠芬不由得也跟着拭起泪来。
一时间赵家被一片愁云惨淡所笼罩。
陈天来擦了把脸上的浊泪，又擤了擤鼻涕，这才走到小超跟前劝慰道：“小超，你爸没了，以后你就得担起这个家了！你可不能垮掉，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你再这么哭，他也活不过来了！还有你妈你得顾及着，你哭她也哭这事还怎么办？”
小超听进去了陈天来的话，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涕泪，红着眼睛重重地点头。
王大妮搂着吴翠芬，一手拿着纸巾帮吴翠芬擦泪，一手轻抚她的后背，哽咽着说道：“翠芬，你得坚强啊！老赵这是去见佛祖了，以后不用受苦了！你和小超得好好的啊！可不能哭坏了身体！”
吴翠芬听了王大妮的话，哭得更大声了，这阵哭完之后，木讷的坐着，也不出声。
小超问吴翠芬，“妈，爸之前有说过百年后想葬哪里吗？”
吴翠芬被问的一怔，想了一下说：“他之前住院的时候在手机上刷视频，看人家死后骨灰撒到大海里，还跟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不想死后埋到泥里受蚁虫的噬咬，说自己一辈子没去过海边没见过大海，死后他也想把骨灰撒入大海，他想要自由！”
小超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那好，我联系殡仪馆，到时候就给爸安排个海葬！”
张晓玥要走了，我心里很是不舍，开车送她去火车站，在车站进站口我和她依依话别。
“晓玥，你要照顾好自己啊！累了想我了，记得来平山看我！”
张晓玥伸手将我耳前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轻笑着说道：“我会的！你和周队长也好好的！欢迎你们一块儿去云江找我玩！”
一提到周正，我竟不自觉地红了耳根，说道：“谁要和他一起去。”
张晓玥笑了，说：“口是心非！你看你一提他就变成了红脸猫！喵喵喵……”
我伸手做出了猫抓人的样子，表情做得奶凶奶凶的，嘴里说着：“喵！”
两个人打闹着笑作一团。
时间差不多了，张晓玥该进站了，我不舍得冲她挥手道别。直到看不到张晓玥的背影我才不舍回头，一回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小超。
我忙不迭上前打招呼，“嗨，小超！”
带凑近一看，才看出了不对劲。小超唇边的胡茬黑压压的似是已经几天没有修剪，双眼红肿，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哭过，看上去整个人都没有了从前的朝气，整个人萎靡不振的样子。
“小超，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丝毫没掩饰自己的关切。
小超看清是我，努力扯出一抹笑，说道：“姜记者，新年好啊！你怎么在这？”
“我刚刚送朋友了！你这是？”
我注意到他抱着一个黑布包裹着的方盒子。
小超轻轻抚摸怀中的黑布包，不无忧伤地说：“我爸想要海葬，我带他去海边！”
我终于明白了，该是老赵走了！
我轻轻拍了拍小超的肩膀说道：“请节哀！”
小超冲我点头，脚步沉重地迈向台阶，我呆站在原地看着小超落寞的背影，一时又想起了川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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