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甘？还是不理解？或者还是别的什么？”
莱特紧闭着双眼，蹲在念沉沦的面前，神明与众神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这个家伙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置。
念沉沦靠在墙角，没有悲伤，也没有迷茫，只是静静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过来看管他的这个少年。
“没有，只是什么都不想去想，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啊，是召唤祂过来的人，也是第一个跟随祂的人，怎么样？羡慕吧？”
莱特用翅膀扇开了地上的灰尘，盘腿做到了念沉沦的面前，在他的神明消化完全部的权柄之前，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和这个被恶魔所欺骗的少年聊一聊。
“嗯，不知道，或许之前会羡慕，但现在我在思索，我是不是要羡慕。”
“大人没有让我把你和那两个老家伙关在一起，或许就是给你时间考虑吧，要换个舒服点的地方吗？”
莱特环视了一圈，四周乱糟糟的模样，那是因为神明之间的战争余波所导致的。
念沉沦摇了摇头，看着还在天空之上消化着自身所得的恶魔，苦笑了一声。
“你知道吗？其实我在来到这里之前，一直在迷茫。”
“迷茫什么？”
念沉沦将手支撑在地面上，让自己稍微坐起来了一点，屈着腿，双手抱在膝盖上，眼神始终望着那恶魔的存在。
“迷茫未来，迷茫需要我来左右的未来，迷茫我是否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迷茫我能不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嗯，我大概明白。”
“你不明白的，你在他的帮助下一路顺风顺水，而我却始终生存在所有人的支配下。”
“毕竟你是凡人。”
念沉沦笑着，他没有否认他实际上是没有力量的凡人这一事实，哪怕他现在不死、灵魂也因此不灭，但他确确实实是最平凡的那个存在。
“换个地方吧，大人要结束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些的。”
“好吧，我会配合你的。”
莱特站起了身，他很可怜这个少年，他是被恶魔所欺骗，导致种族毁灭的源头，是一个悲哀的失败者。
他伸出手，将坐在墙边的念沉沦拉了起来，金色的光芒从他的一边翅膀之中冲出，霎那间就将他们的身体包裹起来，传送到了其他的地方。
那是一个充满了华贵气质的雅间，柔软的大床和金色与白色的装潢，奢华的家具，将整个房间装饰的华丽出众。
念沉沦配合着莱特的动作，将自己吊在了一个用于关押罪犯的高架上，双脚只能勉强的触碰到洁白的地面。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用于遮盖的布料，只能艰难的吊在半空中，脸上露出无奈和悲哀的苦笑。
“请稍等一番吧，这里是大人于教堂所居住的房间，我只是按照规定将你吊起来，具体的还是要看大人怎么说。”
“可以理解，你不用出去吗？”
念沉沦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眼帘，不忍看向自己的身体和莱特的身影。
“不用在意我，我对你不感兴趣，而且我拥有着光明与黑暗的权能，平时你们的一切我都看得见。”
“好吧......”
房间中再度沉默了下来，念沉沦垂着脑袋，他脑海中被秦天当初所下的好感烙印早已破碎，自己曾经的一切在他现在看来都是无智的行为。
他输的彻彻底底，甚至于从一开始他就被圈进了对方的陷阱之中，从来没有过什么所谓的爱情与理想，只有利用才是真的。
咔哒。
坚硬的鳞甲触碰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打断了念沉沦的自我反思。
他睁开了双眼，看见的是莱特正在朝着另一个方向行礼，稍稍侧过头，这才看见那被他的手臂所遮住的恐怖存在。
对方在他们的注视下卸掉盔甲，厚厚的鳞片如同火焰熄灭一般消散，露出了其中雪白的肉体，只有部分的身体部位被散发着紫色光泽的鳞片遮盖住。
他那紫色的略长的头发下，冲出了一对恐怖狰狞的巨大卷曲山羊角，身后更是有一条细长如同匕首般的尾巴晃来晃去。
原先的细长双腿被鸟爪一般的腿甲覆盖，让他看起来比先前高出了不少，反曲的双腿也诉说着他非人的身份。
“看起来还不错，我预想过你会因为知道真相而失声痛哭，也预想过你会一言不发，不过现在看来，你和莱特聊的还算尽兴。”
恶魔的少年随手一挥，让莱特收起了行礼的姿势，站到了一边默默的观看了起来。
他伸展出细长的恶魔之爪，来到了被吊起的念沉沦面前，轻轻的用他尖锐的指尖划动在对方的躯体上。
“或许可以解释成我对大人您的沉迷还没有深到那种程度？”
念沉沦的语气并不好，对方太了解他的弱点，指尖的每一次划动都让他无比的难受，而且，对于这欺骗自己的存在，他确实不是很抱有善意。
“这只能说明你对我爱的太深，对于人类，在对心理创伤时的剧烈反应都是他们用来发泄的方式，而你已经到达了一个无法发泄的重伤状态，嗯，我记得你看过这本书。”
“富达拉的《情感痛》，我记得，因为你想看，我就去图书馆找来了这本书，你当时和我说这些的时候很开心，是因为预想到了现在吗？”
“一半一半吧，我确实一直在期待你的表现。”
秦天黑色的利爪刺破了念沉沦的身体，那蕴含着浓郁生命力的血液流进了手甲中的储血槽内。
他吸吮着储血槽内的鲜血，看着那伤口逐渐愈合，还有念沉沦那因数倍的痛苦而扭曲却在倔强之下强行绷紧的面容。
“其实我还会很多的法术，可以让你感受到的痛苦成倍的增加，这可都是你以前见不到的我的能力，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
“你简直就是明摆着，若是想要折磨我，大可不必用语言来让我痛苦。”
念沉沦深吸一口气，面色痛苦的直视着秦天的双眼，那眼中的欲望与威严，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还真是隐藏的够深啊。
“其实我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的，只是莱特都把你这么吊起来了，不做点什么好像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秦天摆了摆手，念沉沦才不会听信对方现在撇开自己的言论，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的眼睛。
“还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什么吗？”
“我都记得，你说的具体指什么？”
念沉沦撇过了头，他记着和秦天朝夕相处的每一幕，也记着他们之间无数次的谈话，这都是他所认为的，重要的回忆。
“你悲叹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悲叹自己没有改变一切的能力，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呵呵，我现在这样，叫做有机会吗......”
念沉沦抬头看着自己被绑起来的双手，用居高临下的视角俯视着秦天，似乎是在对他的话语表示嘲讽，也是在对自己的处境嘲讽。
“当然了，我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可以横扫一切的强大，如果你想要拯救那些人类，我允许你离开，并且看着你继续带领那些人类开始反抗我，也算是给予你改变一切的权力与机会吧。”
“呵......真是充满诱惑的选择，丝缇娜和爷爷呢，会怎么办？”
念沉沦苦笑着，秦天当然是知道的，他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当初可以改变人类的权力，只是...现在的人类，还有改变的机会吗？
“他们当然不会离开，至于他们的生命，要看你的表现，还有他们的意志能不能让他们顺利的死亡。”
“听起来好恐怖，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这种选择了......”
“这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吗？”
秦天收起了他的鸟腿甲，收起了伸展的恶魔之翼，黑色的鳞爪也被收进了肌肤之中，抚摸着念沉沦低垂的面孔，让他颤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的存在。
他松开了念沉沦的脸，手臂一划，将那吊起他的绳子斩断。
失去束缚的念沉沦掉在了地上，他的眼角涌出了些许抑制不住的泪水。
用力的甩开手腕上被斩断的绳子，稍微支起了身子，跪俯在地上，低垂着悲伤的面容。
秦天没有说话，而是轻松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念沉沦的一举一动。
............
“从一开始，你就是来接近我的，对吧。后来的朝夕相处，你也是伪装，对吧。从头到尾，只有我是在抛弃一切的爱你吗？”
他悲伤的落下眼泪，看着自己的泪水在有些反光的地板上溅射出水花，瓷砖上的倒影好像也哭出了真实的泪珠。
“或许是吧，至少最开始，确实是的。”
秦天思索了一下，给予了他并不确定的回答。
“或许......吗......呵...呵呵......”
念沉沦苦笑着，紧紧闭上的双眼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水。
他想要怒吼，却无力在这高贵的神明面前展现他愤怒的勇气。他想要狂笑，希望对自己的过去表示他的痛恨与嘲讽。
他死死的捏着拳头，用自己并不锋锐的指甲扣动着掌心的皮肉，试图用剧烈的疼痛来压制自己的悲伤。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不断的用冰冷的空气来让尝试自己冷静下来，缓解着来自他内心的悲痛。
比起身体被增幅了数倍的疼痛，他消耗无数的时光与精力所换来的背叛却让他更加的痛苦与悲伤。
不死的身躯让他更直观的感受这肉体上源源不断的伤害，被自然所庇护的，不灭的灵魂，让他被迫直面这极致的悲伤，始终无法真正的成为那些不思不想的疯癫者。
良久，他终于停下了这无功的自我毁灭，被自己创造出的伤势不过一个眨眼就愈合如初。
“你...对我有过感情吗......哪怕，是怜悯也好......”
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侧着身躯蜷缩成一团，颤抖的身体无法诠释他悲哀的内心，唯有话语中的休止符可以呈现出他的不甘与挣扎。
“我对每一个拥有欲望的存在都存在着感情，对你的欲望不仅存在着怜悯，也为你感到悲哀。”
“......谢谢。”
秦天的话语让他安定了一些，就这样就够了吧，再奢求更多的感情的话，就有些太不礼貌了。
毕竟，这是他一生挚爱的那个少年啊，这是他即使再忙也想要见到的那个少年啊。
是那个一直站在他的身前保护他的，那个在他痛苦彷徨时在他的身边陪伴他的，那个在他忙碌麻木时在他身后等待他的，最最喜爱的那个少年啊。
就算是背叛又如何，就算是舍弃一切又如何，就算是被玩弄于掌中了又如何。
即使脑海中的烙印破碎，他也难以忘怀曾经的过往云烟。
念沉沦这样挣扎着，他艰难的爬起了身子，朝着那曾经的唯一跪倒下空无一物的身躯。
“人类也好！恶魔也好！真心实意什么的完全无所谓！背叛与欺骗也无妨！我对您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是真真切切的！
请让我臣服吧！无论是您的玩物也罢、您的奴仆也罢！全部都无所谓啊！
只要......只要......能让我继续在你的身边，无论怎么样......都可以啊............”
念沉沦怒吼着，眼中的泪水毫不压制的冲出了眼眶，被自己的话语所厌恶到的他红着脸，这都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露出的话语。
即使他的最后一句已经失去了力量，但也依旧如愿的传达到了秦天的耳中。
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懦弱，也无法接受自己背叛了全部的人类，但他知道，他从身体也好，从内心也好，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这恶魔的人。
他也想要追寻自己的欲望，他也想要永远的服侍这欺骗他的恶魔，就像他当初为了自己喜欢的少年，忙里抽闲，抽出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只是为了给他做一顿美味合口的饭菜一样。
无论什么都好，请回复我吧。我所爱的，那为人称之为神明的存在；我所爱的，那身为恶魔的存在；我所爱的，那夺走了我一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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