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金字门的时候，小考已经开始一会儿了。
还是在我们上次来的时候那间高顶聚音很好的屋子。
门口有两个孩子在紧张的踱步，看到我们来了连忙恭敬的让道，站在一边。
“老舅。”
“嗯。”
瑺缙不轻不重的答应着，示意让玉融来的孩子自己找位置坐下。
人有点多，演奏完的就又退回院子里去了。
这里不论大人孩子都很有规矩，说话都是低声细语的并不嘈杂。
听说这次小考就是为了选拔能在道乐大会上代表常家表演的人选。
要知道一整个常氏，学习古乐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能够有资格登台作秀的人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为未来培养的可塑之才。
金字门这些孩子别看年纪小，其实乐龄都很长，虽然不是专门研习道乐，但是对古代音乐都有自己的理解，适应的很快。
瑺缙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的指出一些衔接不太自然的地方，总体还是鼓励为主，不过他就算是鼓励，也不会说很棒很好之类的话，基本上都是：可以，过得去。这种中间的词语，我有时候觉得他对道乐这方面的要求，比常保钧都要高。
其实瑺缙应该是不太同意让金字门的孩子掺和进来一起做道乐大会的，但是常保钧考虑的毕竟还是整个家族，而不是某一个分支，被外人挑出刺来，是他们都不愿看到的事。
强中自有强中手，如果真的有人奏得道乐比玉融园里的孩子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技术方面不好说，但有一点瑺缙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玉融园里的孩子对道的感受和道乐的理解方面，一定是比金字门的孩子要强一些的。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常保钧为了给晚辈鼓劲儿打样，自己也表演了乐器。
常保钧竟然也吹笙，吹的还很不错。
笙是道教音乐里面不得不提的一种乐器，也是我国传统的簧管乐器。
在锅形的底座上有很多根带簧的竹管和一根吹气管。
因为使用的是自由簧，发音清越高雅，再加上笙独具一格的造型，使演奏者额外多了一种洒脱的魅力。
他吹的是《八仙庆寿》，这曲子热闹欢腾，非常有感染力，在场的人都被他的热情给带进去了。
八仙庆寿其实最早源于一种古老的歌舞戏，讲得就是八仙过海里面的八洞神仙赶赴瑶池，为南极仙翁庆贺寿辰的故事。
后来也被用作旱年祈福求雨，接神跳灶。
这个曲子流传甚广，因此版本很多。
常保钧能拿它来独奏，看得出对自己的功底非常自信，这曲子不算难，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就很考验肺活量了，独奏更是非同一般。
一个小节刚过，我和大家一样就开始发自内心的鼓掌，真的太不容易了，我都不知道我像他那么大年龄的时候，还能不能达到像他那样的控场能力和循环呼吸。
后面的部分为了增加气氛，用箫做了伴奏，给常保钧伴奏的是之前见过的常璞意。
这个做法没什么毛病，因为笙箫本身就是很搭的，只是未免也太过看中常璞意，他还远远没有达到能给常保钧伴奏的水准。
大家都身临其境，曲子结束的时候都怆然若失的样子。
今天老鬼也来了，拍手称赞道：
“没想到还能听一次这首兴高采烈的曲子，金字门技艺还是不减当年！”
常保钧笑着摆了摆手：
“献丑献丑，现在都是孩子们的天下，我又在这丢人现眼了，璞儿接着吹你的。”
常璞意恭敬的答应了一声，接着吹起了自己独奏曲目，应该是他这几个月新学的道歌，听起来有的地方练习的痕迹有些明显，但是进步很大，已经比几个月前要厉害很多，我想他的胞妹应该也进步了不少。
我瞟了瞟身边的瑺缙，他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和刚才一样认真的听着，这首着实有些一般，甚至还没有玉融园里练箫的人吹的好，看来瑺缙不用担心了，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就跟吹雅乐的话，我们都吹不过金字门一样，本来就是各自有各自专精的部分的，强求去学对方的东西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虽然从音乐的性质上来说都是互通的，但是从音乐理解的角度，常璞意既不明白唱词，也不懂得道乐一些地方写意的表达，这就是差别所在。
这次小考还是选出了几个厉害的小辈的，毕竟古乐讲究的就是青黄接续，承先启后。
每每这种场合都要有新鲜血液和年轻的孩子登台献艺，才能够表达出生生不息的这个理念，因此考核和甄选这些孩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瑺缙看重的几个玉字门的小辈都入选了，事情看起来进行的很顺利，但瑺缙看起来还是有点严肃。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常家吹的好算不了什么，这世上多的是像江江、冯清花那样的奇人黑马，这次道乐大会全国有点名头的人估计都会来露脸，所以水平再高都是不够用的。
音乐无长幼，我估计这次瑺缙自己说不定也会上，我其实还没有听他演奏过正乐，他平时基本上只是吹小调，但是听明廷明辉说老舅魅力最大的时候就是他演奏的时候，因为实在太认真了。
而且他们说瑺缙会很多乐器，就看他想玩哪一个，这么想想还是很期待的。
回去的时候我忍不住问瑺缙会不会参加道乐大会，他说：
“会的吧，毕竟我都要你参加了，我自己不上怎么能行？岂不是要你去单打独斗。”
“那你打算演奏什么乐器啊？”
我有些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瑺缙只是这样说着，神神秘秘的。
这些天我练的不错，练的都是我喜欢的曲子。
我这个人就是，不管难还是简单的，像这种竞技类的场合，我只吹自己喜欢的歌，这样才不容易翻车。
不过自然也是多准备了两首，以备不时之需。
时间只是勉强够用，主办这场交流会的人已经陆续把邀请函发了出去，届时会有很多人过来一起切磋技艺，磨炼本事，我想这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融入这个圈子久了，渐渐的我才发现任何行业其实都挺卷的，就那这次道乐大会来说，大家都想要用厉害的乐器演奏，来显得自己有本事。
那些小的自不必说，所奏之物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年长的就更不能小看了，很多用的都是颇有年头，有些还是祖传的老家伙。
不管怎样，我想这次道乐大会或许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人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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