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陵择址……….一月之内可完工。”
新皇两眼一红，又默默流泪了。
你们的伯乐，罕见的仁主，被你们安葬在最简陋的帝陵里？
好吧，我支持，我也想省钱。
新皇含泪点头，
诸公大呼“陛下仁孝”。
“大行皇帝之后宫，未册封者尚有…….”
新皇帝慢慢的举起了手
“此乃，皇帝家事，礼部再报与朕吧”
孙老头眼神一亮，懂了。
“阿哼、阿哼”有咳嗽声，这是有人要发言的意思。
“臣都察院御史贾继春有奏”
得到许可后，那青袍小官开始抑扬顿挫
“皇帝家事，既是天下大事。公议册封，方能彰显陛下仁孝……”
校哥儿耐心听了几句，慢慢举起了手。
“朕说，先与礼部议过”
那青袍央央退下了。
“陛下年号，礼部选了四个，奏请圣裁”
“诸位阁老、诸位尚书怎看”
那黑脸老头昂首施礼，
“我等皆认为，天启，年号最佳”
“那就天启吧”
“余下事宜，午朝再议吧。”
校哥儿慢慢走下御座，却不是退往屏风后，而是慢慢走向百官中。
一干老臣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向了王安，王安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他说话很慢，大白话，很清晰。
“朕愚钝，初掌大宝，心中惶恐。国事，有劳诸位贤良、顾命大臣协力相助。”
“朕读书少，思考慢，今后诸位上书谏言，以简练清晰为要，朕看得懂，才能及早回应”
“朕年少，身骨弱，还需安养，固本培元。今后这早朝，还是定为五日一朝吧”。
“其余时间，有要事，可单独请见奏对。朕拙于言辞，人多的时候，反而说不来话。”
“当下之急，诸位贤臣，要先帮朕寻几个老师”
“阿哼、阿哼”有咳嗽声，谁敢在此时插话？
“臣大学士刘一燝，有禀告”。
“征寻帝师，经延讲学，均有定例，陛下无忧”。
这是不让朕自己选老师的意思？
此君黑脸长须，上眼皮厚重，霸气如包青天。可惜没那眉心明月，正气就不太站得住脚了。
诡异的是，这人一幅文官代言人的样子，满朝文武竟理所当然。
而真正该说话的首辅，依然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摸样。
天启朝的第一次朝会，大家对新皇帝还是很满意的。这皇帝不笨，但也不算聪明。有点慢，有点固执。但懂得请教贤人，又公开求师。日后早朝虽少，但诸君子习惯了万历皇帝几十年不上朝，今后五天早起一次，不香吗？
这众正盈朝，垂拱而治的未来，还是值得期待的。
万一，再当上帝师的话……
午朝，人就少了许多，议事快。
大行皇帝的几个遗孀，大部份如礼部方案补上册封，校哥儿的生母王才人，追封为孝和皇后。余下，分别册封李庄妃、傅懿妃、冯敬妃、张襄嫔、赵恭嫔。
校哥儿追封皇五弟朱由检已过世的生母为赵慎妃，谨言慎行的慎。
而今有孕在身的邵才人，加封为邵安嫔，母子平安的安。
难题在那位李选侍。礼部的方案，册封为“李康妃”。不是当日病床前承诺的“贵妃”。
校哥儿不说话，等大家开口。
“若封为贵妃，按礼，当遵为后宫之首，代掌皇太后印玺；而今代持者，乃是神宗皇帝之刘宣懿太妃”
孙老头的眼神很活。
其他阁老、尚书们，眼观鼻，鼻观心。何必开口？这是礼部的活儿呢。
校哥儿点了头。这样最好，他不想头上有人，令旨受阻。
新皇昭告天下的文字，无非是施行德政励精图强，校哥儿一字没改，只当听不明白。
竞选宣言么，美丽坚果哪个统领兑现过了。文章华丽就行了。
新皇登基当施仁德恩典，礼部建议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阿哼、阿哼”
还是那假包公。
“陛下当效仿先皇，大开内帑，犒赏边关”
“诸位阁老，诸位先生，可有何谏言？”
“刘阁老此言大善”
即使小朝会，附和刘阁老的声音依然是一大片。
“内帑终有限度，陛下不如加开恩科，以收天下士子之心”
贴心还是孙尚书啊。
白脸的韩爌阁老，倒也有一个不错的方案。
“建文朝逆臣齐泰、黄子澄，亲眷皆被判处罪籍戍边，至今已超两百年。陛下若要收天下士人之心，不如赦免了这些人”
校哥哥点头同意，思索了老半天。
“父皇仁德无双，朕唯有景从，不敢并肩。且先大赦天下把，同时赦免齐泰、黄子澄后人”
“王大伴，父皇裁撤的哪些矿监税监，回京之后，先集在一起，不得放归。诸位卿家，可让地方核实，如有作奸犯科者，朕定要一一查处。”
群臣眉开眼笑，唯有王大伴愁眉哭脸。
征选皇后的事，校哥儿无异议，他只是补充了一句。
“选皇后自有定例，只是朕读书不多，还望选一位知书达理的贤良内助。过往，皇后不出自大家。此番征选，不若放宽些吧”
那假包公方要张嘴，白脸阁老拉了拉他衣袖。
“且待臣等商议后，再来禀告陛下”
“朕疲乏了，今日就先议到此吧。还有诸多人事安排，烦劳诸位阁老、诸位先生先行商议”
这十五岁少年的身躯，当真疲弱。
校哥儿可是一点病都不敢生，毕竟父皇珠玉在前，儿臣不敢效仿。
那太医院，得找机会好好安排安排。
夜风吹来，将一只昆虫抛上了一扇蜘蛛网正中，蛛网震荡，从中枢传遍四方。
一直肥大蜘蛛匆匆而来，不想落网的，竟是一只同类，两只蜘蛛搏杀了起来。分不清谁在织网，谁落了网。
当空一轮圆月，毫不关注这种细枝末节。
月光下的帝都已渐渐入睡，唯有城西的灯火闪烁不停。
京城格局，历来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城东是商贾巨富聚居区，宅府华丽，市口闹忙。城西却是门第庄严，清高幽静。
今夜，好多清幽府邸，却忙碌得像商贾宅院。那些重重进深的静谧书斋，此刻都点着灯火。
端砚、湖笔、宣纸、徽墨，都在忙碌着。
“新君年幼恭谦，求知若渴，朝会之上征寻帝师。吾兄进士及第，笔墨风流，德行高雅，誉满士林，正是不二之选”
“来年朝堂首要大事，选后也。皇帝少年慕艾，愿宽限征选，求大家闺秀。阁下有女公子才貌双全，聪慧绝伦，或可……”
“神宗皇帝不补官缺，朝堂苦此十数年矣。大行皇帝尽选补缺，一月有余，虽未贤臣满朝，却不久矣。此番，新皇再度征才，正是贤才一展抱负之时，刘兄不可再悠游泉林也”
……
这些书信，明日将由快马发出，顺着各自的脉络蛛丝，通达四方。
并非所有信息判断，都如此急不可耐。
一座五进大宅，一个宽广厅堂。一个个端坐如钟的身影，被烛火刻画于窗纸之上。
“夺门之夜方知，新君并非传言中的怯懦少年。今日再见，这孩儿，看似木讷寡言，却是颇有城府”
“只怕像神宗皇帝一般，是个不易拿出钱来的”
“无妨。导引皇帝，大道治国，正是我辈职责所在也”
“而今朝堂之中，奸腐消散，有志者多与我辈同志，又有何惧呢”
“不错，正人盈朝，天下大治”
若是校哥儿在此，定能听出这些声音，全是他今日朝堂所见之人。
唯有一个不是。
这声音醇和磁性，如同来自午夜电台，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儿。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天下士人，无不以伍同我辈为荣。
只是，我辈，人虽多，却松散，且多任位卑言轻之职。
在下看来，当下局面，紧要之事有三：
一者，如梦白公所言，非我辈者，皆为奸妄。我辈需旗帜鲜明，方能万众一心。
二者，方湖州此等腐朽之人，仍身居高位，窃占权柄，我辈志向难以伸张。得让他退位让贤，刘公高德大才，胜之百倍。
三者，我辈德高望重者如梦白公、尔瞻公，还有叶福清，需得回朝坐镇。好叫那些朽木蛀虫，知难而退。
事不宜迟，两路并举。诸位朝堂力谏，在下南下请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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