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庆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看着屋顶，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见。小满逃走了，哭着逃走了，临走丢下一句话，让她忘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她两眼发酸，便闭上眼睛想尽快睡去，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和小满在一张床上躺了两年多，都没发生任何事情，现在，他们终于有了肌肤之亲，这样，也不枉他们做一回夫妻吧，崔有才的质问也就有了确凿的理由了吧。她不爱小满，这一点她很清楚，可一想到他几个月后就没了，她受不了。她痛，从里到外，哪儿都痛，她必须要做些什么。她厚着脸皮引诱他，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对错？她不爱王小满，但他有恩于她，这份恩情她是一定要还的。她原以为她、小满、崔有才，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供他们重新规划未来，她会和崔有才一起报答小满的救命之恩，会帮他成家，为他买房，如果将来他的家人愿意，满意永远是他的儿子，永远叫他爸爸。可现在来不及了，给他买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她去省立医院的那天，医生问他们有没有孩子时，她脑子里立即有了答案，她要为他生个孩子，让他的生命延续下去，她要好好地把他的孩子抚养长大，这应该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了吧。她祈祷上天可怜她的苦心，一定要成全她，这是她和小满唯一的机会了。
第二天，她不想开门做生意，加上头痛，就那么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直到母亲和儿子在外面把门敲得“梆梆”响，她才起床开了门。
“几点了？”她问
“快10点了。”田荣桂说。
“那满意怎么不去上学？”
“妈，今天星期六。”孩子大声说。
“是嘛。”
“你瞎忙什么，连星期几都不记得了？”母亲问。
“我又不上学不上课的，记着星期几干什么？”
“星期六星期天逛街的人多，应该早点开门做生意，孩子扔给我，干嘛睡到现在不起来？”田荣桂说着说着有了些情绪。
“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田荣桂又担心起来。
“头痛。”
“昨晚怎么不回家睡？这个小床睡的肯定不舒服，再说，店里这么小，又堆着这些衣服，关着门待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
“迟了，怕吵着你们就没回了。”
“你是不是对小满说了什么？”
“他……他怎么了？”
“在家里收拾好东西，说要搬出去住。你爸正拦着他呢，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了，崔有才回来了。”母亲说到崔有才名字的时候看了满意一眼，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你带满意去大姐店里，我回去看看。”她对母亲提到崔有才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好像突然把这个人忘了。
她回到家，看到小满仍然低着头在摆弄他的那些鞋，老郭端着茶杯坐在柜台前沉默着，柜台上放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小满的衣服。她看着那包衣服，鼻子直发酸，小满在他家生活了五年多，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包换洗的衣服。
老郭端着茶杯跟她进了屋。
她说：“爸，你先出去，我还没洗脸，等会我跟他说。放心，他不会走的。”
老郭什么话没说又转了出去。
郭承庆洗漱完，吃了点东西，出来对小满说：“你进屋，我们谈谈。”这时母亲也回来了，她问了句：“满意呢？”
田荣桂小心地说：“在你大姐店里玩。庆庆，好好说话。”
郭承庆关上门，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看着小满，直看到他低下了头。
“小满，我昨天说的话都是真的。所以，留下来，哪儿都不许去。”
“庆庆，放我走，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忘了昨晚的事，就当是做了个梦。”他仍然低着头说。
“做了个梦？那是梦吗？怎么样，再做一次，看看是不是梦？”她冲到他的面前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他吓得双手抱着头，蹲了下去。
“那就和我结婚，你要了我，又不想负责，逃走就行了吗？”她也蹲了下去。
“庆庆，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庆庆，求求你，让我走，好吗？”
“不行，你负不起也得负！你不是喜欢我吗？”她的声音再次变得温柔起来。
“那你喜欢我吗？”小满站起身，抹了把泪，直视着郭承庆问。
“当然，……当然！”她扭着头说。
“当然什么？……庆庆，我以为我们会清清白白地分开，我没想到会这样……是我不好，如果你觉得这样你心安些，我已经成全你了，让我走吧。以后，脾气别这么急躁，好好过日子。”小满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用自己的身子报答你？我为什么要报答你？混蛋！”她举着手想打他，可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想打就打吧，是我该打。打吧，以后没机会了。”小满依然很镇静。
他的话突然提醒了她，她的心抽搐地痛了一下，泪像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他跨前一步，想给她擦眼泪，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退回原地，默默地看着她。
她抹了把泪，冲上前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好，我退一步，你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我没怀上，你走，如果我怀上了，你必须留下。”
“不会的！……”他吓得抽出自己的手，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算是默认了她的提议。
“那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吧。”她冲他喊了一句。
老郭和田荣桂趴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和小满撞了个满怀，也顾不得尴尬，异口同声地问：“你们，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问你们儿子去！”郭承庆甩了一句话就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田荣桂示意老郭去问问小满。
老郭大声地说：“庆庆，还不出来把小满的衣服拿进去？小满，小满，你听爸说，郭承庆就那狗脾气，我和你妈都让着她，你就别跟她生气了。好好的，找个时间去把手续办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你大姐和婷婷，还有小月都有去处了，我和你妈是靠不到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和庆庆了，我们就指望你们了。”
“爸，对不起！”
“傻，对不起什么？这是我和你妈都想看到的结果。”
“自己送进去。”郭承庆把那包衣服塞进小满的怀里。
小满要把衣服送回小房间，郭承庆拽住他，让他放到她房间去，他坚定地说：“一个月后再说吧。”
她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一个月对于他来说就像三十年一样珍贵，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腹，祈祷上天能眷顾怜惜她和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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