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天堂还是梦境，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我只知道自己很幸福，因为这里有我心爱的男人。
周林拉着我的手，我们河边钓鱼，田野摘花，走累了他就背着我回家。
他的后背坚实又温暖，阳光晒在我的身上好舒服好舒服……
我们一起回到那间破屋，周林将我放在硬板床上，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但他只是亲吻我的额头抚摸我的脸颊。
“小婉，我真的很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可现在你该回去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看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透明。
我慌了，拼命的想要抓住，可到最后却留不住一缕风。
“周林……”
美梦的前调，噩梦收尾。
我多想一睡不起，永远沉浸在有周林的世界，哪怕那里是无尽地狱。
可我还是醒了，手腕上剧烈的疼痛告诉我，我还活着，可身体虚弱如一摊泥，又像是死了。
周围的一切很陌生，人影也模模糊糊。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直到我看到那张意气风发的男人脸。
“小婉妹子……”
是他，果然又是他。
我上一次寻死，也是被他救回来。
天意，似乎一切都是轮回。
后来陆战说过，其实他跟我的缘分一点都不比周林浅，只可惜我与周林的缘分似乎上辈子已经注定。
姐姐跟陆战发现我不见了之后，在村子里疯狂寻找，鬼使神差陆战盯上了那间破屋。
他走进去的时候，我已经昏迷，因为手腕儿上的口子太大，当时已经流了一大摊血。
按照后来医生的说法，也还好是发现及时，还好车开的够快，否则再过二三十分钟怕是血流干了，神仙都救不回来。
我看着这个一次次救我生命的男人。
“陆战……我好累，撑不下去了！”
他看看我，正常情况下，会劝慰，说一些鼓励的话，亦或者像上次一样刺激我一下。
可这次陆战没有，只是静静的起身，从桌上拿起一张化验单递给我。
“唐婉，你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去死！”
我下意识的接过那东西，上面写着妊娠反应阳性。
我愣了一下，大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又不敢相信。
我跟周林在一起那么久，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措施，每一次我都觉得周林的种子会在我身体里开花结果，可一直没有动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可造化弄人，我做梦也想不到，开花结果竟然在这样的时候。
看着那张化验单，我抚摸着此刻还平坦的小腹，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我的心很乱，像一潭死水被搅乱混浆浆的。
“老天爷，还真是会跟我开玩笑！”
陆战点头“是啊，也许是上天的玩笑。但这因已经有了果……”
“这是我跟周林的孩子，他已经不在了，我会为了他好好活下去！”
陆战激动的一拍桌子“对了！就是这样，这样才是我认识的唐婉！”
我看看床边松了一口气的男人“陆战，谢谢你！”
“小婉妹子，跟哥客气啥？你好好活着，想吃啥，想要啥，都跟哥说，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是天上的月亮，哥也给你摘去！”
我手抚摸着小腹，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我……我想回家！”
“回家？”
“我想我妈了！”
“哦，这样啊！行，医生说你得住院几天，等过几天可以出院了，哥就送你回秀水村！”
“嗯！”
“小婉妹子，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去！”
陆战风风火火的走了，等他出了病房门，那些一直被我压制的泪水如洪水般倾泻。
我哭的撕心裂肺，满肚子的委屈，满腹的痛苦，一朝发泄。
我想周林，想的发疯，想的心痛欲裂，想追随他而去，可现在我却不得不为了我们爱情的结晶，坚强的活下去。
这小生命，于我而言是希望，更是种残忍。
我想回家，我想我妈，因为从被告知我要当妈妈那一刻，我似乎更加能理解我妈多年来的不易。
无论她当年是因为什么嫁给虎爹，但从她有了孩子之后，她就一心扑在我们这些孩子身上，用她并不强大的身躯，为我们遮风挡雨。
我一直不让姐姐们告诉我妈我的情况，但似乎是因为心灵感应，她还是知道了。
在我住院的第五天晚上，我妈做了个噩梦，然后就问我几个姐姐，最后问出我的情况。
她急坏了，起早坐车就到了城里医院。
她怕我难受，又不敢哭，只是一直抱着我，静静的抱着我。
住院七天，我的身体恢复了些，医生说可以出院，但需要回家静养一段。
我不敢回家，回我跟周林的家，因为那里全都是周林的气息，我怕我回去会痛苦的活不下去。
我让陆战送我跟妈妈到秀水村，没让姐姐们跟着，最近一段时间，她们也是为我操了很多心。
我想念我家后屋的小炕，很安静，窗前有花，房后有菜园子，村里的空气也好，或许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稍稍被抚慰。
可我却忘了，家里还有一群讨厌的人。
二叔之前拿刀砍二婶儿被抓，后来她们找了点关系，我二叔被关了一段时间就被放出来了。
虽然有那么多不光彩的事儿，夫妻之间也貌合神离，可在对付我的事儿上，二叔二婶还有他儿子唐全两口子，包括我奶奶却是出奇的一致。
或者在他们的眼里，我过的风光，她们却借不到光，那嫉妒慢慢成了恨。
如今她们听说我的事，知道我不如从前，一个个都跟大仇得报似的。
我才从陆战的车上下来，我二婶跟她儿媳妇儿，就磕着瓜子在那阴阳怪气。
“看到没有，这是落魄了，想起娘家了！”
“可不嘛，什么玩意儿！从前被男人护着，以为自己是公主，这下男人死了，年纪轻轻成了寡妇，真是可怜啊！”
“呸……她可怜啥？寡妇她都不够格，她跟周林不就办了个婚礼吗？也没领证，说白了还是搞破鞋，只是这回老天开眼，让那个眼瞎的小白脸子死了，看唐婉还怎么嘚瑟……”
说我就算了，一口一声说周林我受不了。
忍无可忍，我捡起地上的土块，狠狠砸过去。
不偏不倚，就砸到唐全媳妇儿的头上。
那货嗷的一嗓子“唐婉你这个没人要的烂货，你敢砸我？”
“砸的就是你，闭上你的狗嘴，不然我撕了它……”
“你敢？我就说，唐婉你男人死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烂……”
我本不想搭理这些浑人，奈何她们太气人，我怒了，冲上去又狠狠扇了唐全媳妇儿两个巴掌。
我二婶见状怕了，赶紧进屋喊人“二喜啊，全儿……快出来，唐婉那个小贱人要杀人了……”
唐全跟我二叔闻声出来，见到是我，我二叔脸上更是大写的仇字。
“好啊，你还有脸回来，你害老子蹲了好几个月大牢，我特么跟你没完！”
唐二喜这个是非不分的东西，他进去不能说跟我没关系，但他砍的人是他老婆，进去的缘由也是他老婆，可现在却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我身上。
我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唐二喜举起门口的铁锹就冲我拍过来。
只是还不等拍到我，就被一双大手狠狠抓住。
“你是大牢没蹲够，还想进去蹲着！”
说话的是陆战，这会儿伟岸的身影，把唐二喜比的就像个弱鸡。
“你……你不是原来水厂那老板吗？”
“是我陆战，怎么的？”
“你……你特么果然跟着小贱人有一腿，咋地？周林刚死，你俩就迫不及待要搞一起了？”
“找死！”
陆战也被激怒了，关键这话太气人。
眼看着陆战提起那把铁锹，就要朝唐二喜砍下去。
这一锹下去，后果根本不敢想，不过关键时刻，还是被我妈拦住了。
“小陆，你别理他，犯不上因为这种人脏了你的手！”
我妈的话，陆战还听进去了，之后放下手里的锹。
唐二喜没被锹砍了，不仅不知道感恩，还很得意的样子“你砍啊，咋地不敢了？我……”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板锹。
不是侧砍，是直接拍上去，这样杀伤力不大，但也挺疼。
唐二喜捂着脑袋，恶狠狠的瞪着手里攥着锹杆儿的我妈。
“你……”
“就是我！我姑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这一个个没人样！小陆是体面人，不跟你们这帮浑人一样的，但我是个农村妇女，我怕你啥？唐二喜，还有你们，谁再敢多说一句，我豁出去蹲大牢，也让你们脑袋开瓢……”
咣……
我妈一使劲，狠狠的把板锹扔向我二叔家院子。
我奶刚要出来，不偏不倚从她面前划过，吓的老的腿一软直接瘫地上了。
我妈的发狠，让这些人都怕了，谁也不敢再说些没用的。
我们进屋的时候，虎爹正站在门口。
我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他恢复的不错，现在已经不用坐轮椅，能自己走动了。
只是他看到我，依旧冷漠。
我也习惯了，早就不对他抱什么希望。
可我没想到，下一秒，他竟然整出那么一句话。
“一回来就四邻不安！怎么不死在外面！”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不算大，但我，我妈，还有陆战都听到了。
陆战是外人不好说什么，只是气的拳头咔咔响，我也早就不对这爹抱什么希望，或者村里随便一个叔伯都比他强。
我妈一开始也没说啥，她把我扶进屋，又给陆战洗了点果子倒了水。
“小婉，陆战，你们歇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我以为我妈去园子摘菜，但很快，我跟陆战就听到门口非常响亮的耳光声。
我懵了，这声音我太熟，从小到大，虎爹就是这么打我妈的。
我激动的起身，陆战却拍拍我的肩膀。
“没事！可他打我妈……”
陆战摇摇头“反了，你看那……”
陆战指了指窗户上倒影，就跟他说的一样，挨打的不是我妈，而是虎爹。
刚刚那巴掌声又脆又响，是我妈呼了虎爹两个大耳刮子。
“唐大喜，你特么还有人味儿吗？小婉是跟你不亲，可啥时候差过你的事儿，你瘫着那段时间，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钱，不都是小婉拿的？你亲妈都不管你了，要不是我照顾你，小婉拿钱买药，你早就死了……”
被我妈这一怼，虎爹也无话可说，因为那就是事实，他想反驳也没理。
之后憋了半天，才整出那么一句“那……那本来家里好好的，她一回来就闹吵吵的……”
“呵呵，好好的？啥叫好好的呀？我天天伺候你这个半残废，任劳任怨就叫好好的，我姑娘回来一趟，连话还没说一句，你们家这一帮人就跟饿狼一样扑上来，行你们放火，就不行我们点灯？”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自己顺不顺跟老唐家啥关系？”
好冷漠的话，我妈好半天没再说话。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好，跟你们老唐家没关系，跟你们老唐家没关系，那好，从今以后，你们别吃我姑娘买的粮食，别想占我们母女一点便宜……”
我妈就像是疯了一样，踩着凳子从墙上翻到二叔家。
之后稀里哗啦叮叮当当的，她砸了二叔家的窗户，攘了仓房里的大米白面。
“滚你大爷的，这些都是我姑娘买的，你们没资格吃……你们这帮冷血的混蛋……”
二叔一家跟我奶气的大骂“林嫣，你发什么疯？”
“我就发疯了！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我林嫣，还有我林嫣生的七个女儿，跟你们姓唐的没一点关系！”
那天，我妈像变了一个人。
他砸了二叔家，也跟过去那个忍辱负重的自己彻底告别。
她跳回院子的时候，虎爹本来还想骂人，可不等他说话，我妈直接吐出俩字。
“离婚！”
听到这俩字，虎爹都傻了。
“林嫣，你多大岁数了，还扯这个？”
“多大岁数也能离婚！唐大喜，可以了，你瘫成废人的时候，你妈都不管你，我伺候你吃喝拉撒让你活下来，现在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林嫣对得起你了！从今天开始，我跟我的姑娘们，跟你的老唐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你……你想跟我离婚，我不答应！”
“你答不答应，我也会去起诉！唐大喜，你不是怕丢人吗？我就弄的人尽皆知，我还要把你跟你弟媳妇的那点丑事儿，全抖出去……”
那天晚上，我们母女聊到很晚。
我妈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起她跟虎爹的事，用她的话说，当年发现虎爹跟二婶的丑事后，她跟虎爹就已经没了夫妻生活，三十年的夫妻，后面的二十多年不过是搭伙过日子。
妈妈的人生，是一团乱麻，或者她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生活无论多糟心，都要努力继续，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这些事我并不觉得多震惊，甚至大多我自己都能想到。
只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妈，你发现虎爹跟二婶丑事的时候，还没有我，那时候你跟他就没有再同房，那我……”
我妈摸摸我的头“小婉，这就是妈今晚要告诉你的。你不是唐家的孩子，不是唐大喜的种！”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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