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直升机的旋翼撕扯着南大西洋潮湿的空气,缓缓降落在孤岛机场的指定区域。
桨叶尚未完全停转,舱门已滑开。
彼得罗夫少将意识模糊,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哈夫克特种兵粗暴地架下飞机。
他的脸上带着淤伤,脚镣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停机坪上,肃杀的气氛几乎凝固。
超过二十名哈夫克特种兵呈环形警戒,手中的“奇美拉”步枪枪口微微下压,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数台机兵在队列间隙中无声移动,光学传感器闪烁着红光。
在这严密的护卫圈中心,站着一个人。
格赫罗斯典狱长。
他一身熨帖的深灰色制服,脸上覆盖着那张标志性的、毫无表情的白铁面具。
南大西洋的风吹动他制服的衣角,他却像礁石般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掠过狼狈的彼得罗夫,并未停留,而是直接投向直升机舱内。
紧接着,一个穿着深色呢子大衣,头戴礼帽,身形高大的身影,在另一名贴身护卫的陪同下,沉稳地踏上了停机坪。
FSb局长,谢尔盖·鲍里索维奇·科尔尼延科上将。
他摘下滑帽,露出灰白的头发和一张饱经风霜、却不失威严的脸。
格赫罗斯微微颔首,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的共振:
“科尔尼延科将军。欢迎来到‘潮汐’。”
科尔尼延科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同样言简意赅:
“格赫罗斯典狱长。久仰。这里比我想象的……更令人印象深刻。”
“希望它能让你感到安全。”
格赫罗斯侧身,做出引导的手势,“旅途劳顿,已为你准备了休息区的高级套房。你的行踪和安全,在这里是最高机密,会得到最严密的保障。”
“很好。”
科尔尼延科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看了一眼被押解的彼得罗夫,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
随后,他在格赫罗斯的引导和卫队的簇拥下,快步离开风口巨大的停机坪。
彼得罗夫被粗暴地推向另一个方向。
昏迷前的最后一瞥,他只看到典狱长那冰冷的白铁面具和上司科尔尼延科消失在通道尽头的背影。
刺眼的无影灯晃动。
彼得罗夫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呕吐。
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双手被高强度合金手铐死死固定在扶手上。
房间不大,四面是光滑的、似乎能吸收声音的暗色墙壁。
没有窗户。
只有头顶那盏灯,以及对面墙壁上那个毫不掩饰的、正在工作中的广角摄像机。
红色的录制指示灯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潮汐监狱。
最高级别审讯室。
他迅速判断出处境,但无法确定自己在这座海底迷宫的具体方位。
就在他试图活动僵硬的身体时,气密门发出轻微的泄压声,滑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只有一个人。
彼得罗夫的瞳孔骤然收缩。
科尔尼延科上将。
他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便装,手里甚至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他挥手示意了一下,门外隐约可见的哈夫克守卫沉默地退后,气密门再次关闭。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个无声记录的摄像机。
科尔尼延科走到彼得罗夫对面,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将咖啡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彼得罗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彼得罗夫的心沉到了谷底。
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他抬起头,眼中再无往日的尊敬,只剩下冰冷的鄙夷:
“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变成内鬼的?”
科尔尼延科似乎很享受这一刻,他微微后靠:
“2018年。仔细算算,快二十年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二十年……”
彼得罗夫咀嚼着这个数字,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那时候我还是个上校,前途光明。”
科尔尼延科继续道,仿佛在回忆一段光辉岁月,“2022年升少将,2025年成为中将,开始直接指挥你所在的部门。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冲劲十足的少校。”
他顿了顿,看向彼得罗夫:
“那次的刺杀案……可惜了。本想借军事审判的机会把你彻底解决,或者至少打入冷宫,永不起用。”
“没想到,你的运气和骨头,都比我想象的硬。”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失策之一。”
“唉,还有碍事的久明,早知道我就应该在离开之前安排一次刺杀。”
“刺杀他其实挺不容易,比基里洛夫(俄罗斯武装力量辐射、化学和生物防护部队司令员,基里洛夫中将,2024年12月17日在莫斯科梁赞街一处住宅门口,遭遇爆炸而身亡,同时遭遇爆炸而身亡的还有1名随行人员。)那个家伙要麻烦很多,可惜我时间不够。”
彼得罗夫猛地向前挣了一下,手铐哐当作响,他低吼道:
“所以,上次我深入敌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一直在向他们提供我的坐标?!通过我那个该死的、你坚持要求我必须随身携带的‘保密’手机?!”
科尔尼延科毫不避讳地迎着他的目光,甚至带着一丝赞许:
“反应很快,彼得罗夫。没错,是我。实时定位,分秒不差。”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吐信:
“李海镇,你的好搭档,他死前居然还换上了军礼服,我去朝鲜访问的时候还特意到他的墓地送上了一束花……德米特里,瓦西里,你的老伙计,他们被杀的时候,是不是很绝望?听说德米特里在巴基斯坦的酒店里,被瓦西里分尸的时候,还差点没能装进行李箱里呢。”
“畜生!”
彼得罗夫目眦欲裂,剧烈的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他曾经效忠和尊敬的上司,“我早就怀疑内部有鬼!而且级别很高!但我从来没敢怀疑……会是你!FSb的局长!”
科尔尼延科摊了摊手,恢复了那副从容的姿态:
“怀疑有什么用?证据呢?直到现在,你们才勉强摸到边缘。”
彼得罗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将碎片拼凑:
“GtI情报处因为连续几次重大泄密启动了内部清洗……证据链开始指向FSb高层……你这条藏了二十年的老狗,终于藏不住了,必须跑路了。”
科尔尼延科笑了笑,默认了。
“正常的流程……”
彼得罗夫继续推理,眼神锐利,“你利用职权,以‘商谈GtI内部情报战事宜’为名,通过北极航线直飞五角大楼。表面上是例行公务,实际上,你身后已经跟着内部调查组的人,只等你彻底暴露,就立刻实施隔离审查。”
“没错。”
科尔尼延科承认,“可惜,哈夫克的朋友们很得力。他们在华盛顿动用了一些……极端手段。自杀式袭击,精准的伏击。调查组受到强力阻击,损失惨重,进度停滞。”
他端起咖啡,轻轻吹了口气:
“而我,则按照预定计划,以‘前往巴西、委内瑞拉等中立国商谈合作’为幌子,金蝉脱壳。辗转几个安全屋,最后,来到了这里。”
他放下杯子,张开手臂,像是在展示这个囚笼:
“世界上最坚固的监狱之一,格赫罗斯典狱长的热情款待。在这里避避风头,等待风波稍平,再筹划下一步。很完美的计划,不是吗?”
彼得罗夫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会得逞的。”
科尔尼延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彼得罗夫,你还是那么天真。谁又会来救你呢?谁又能找到这里?就算找到了,谁又能从格赫罗斯的手中,把这艘永不沉没的‘潮汐’监狱撬开一条缝?”
他不再多言,转身按下了门边的通讯器:
“带他回牢房。”
气密门再次打开,哈夫克守卫走了进来。
科尔尼延科最后看了一眼彼得罗夫,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
彼得罗夫被粗暴地拉起来,推向门外。
在门关上的前一秒,他瞥见对面监视窗后,那个戴着白铁面具的身影——
格赫罗斯,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摄像机红灯依旧亮着,记录下了这场背叛的每一个细节。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嘈杂隔绝。
科尔尼延科来到了典狱长办公室。
与监狱其他区域的冰冷、坚硬不同,格赫罗斯的办公室呈现出一种反常的“温暖”。
地上铺着厚厚的、来自阿萨拉的手工编织地毯,图案繁复,色彩浓郁。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咖啡混合的气息。
墙壁是柔和的暖色调,内嵌式书架摆满了书籍,并非装饰品,许多书脊都有频繁翻动的磨损痕迹。
一面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幕墙取代了传统的墙壁,外面是幽暗的深海。
格赫罗斯走到一个实木酒柜前,里面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酒水。
“喝点什么?科尔尼延科将军。”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在这舒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这里应有尽有。或许不如你在莫斯科特权俱乐部里的珍藏,但也足够慰藉旅途劳顿。”
科尔尼延科脱下大衣,随意搭在昂贵的皮质沙发上,自己坐了下来。
他打量着四周,目光在那面深海景观墙上停留片刻。
“伏特加。纯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在这里,我确实能暂时高枕无忧了。哈夫克的保卫,总比GtI那些无孔不入的‘清洁工’让人放心。”
格赫罗斯倒了两杯晶莹剔透的伏特加,将其中一杯递给科尔尼延科。
“‘潮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GtI最大的嘲讽。这里很安全。只要你待在里面。”
科尔尼延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火辣的液体让他微微眯起眼。
“安全是安全。就是太闷了。等风头过去,我还是得走。这里……太冷了。和莫斯科一个德行。我还是怀念夏威夷的海风。”
格赫罗斯拿着酒杯,没有喝,只是轻轻晃动着。
他走到落地玻璃墙前,看着外面永恒的黑暗。
“我是阿萨拉人。”
他忽然开口,话题似乎跳转了,“但莫斯科的严寒,摩尔曼斯克的极夜,我都待过。相比起来,我觉得摩尔曼斯克更符合‘潮汐’的气质。一种……被世界遗忘的、坚韧的冰冷。”
科尔尼延科耸耸肩,对这种文艺的比喻不置可否。
他放下空酒杯,身体前倾,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
“格赫罗斯典狱长,闲聊到此为止吧。我发给你的那份电子清单,上面的居住和生活待遇要求,能满足吗?”
“没问题。”
格赫罗斯回答得干脆利落,“清单上的所有项目,从食物、酒水、娱乐设施到私人医疗支持,都会在二十四小时内配备到位。你会拥有相当于,甚至超过你在莫斯科时的生活标准。这是哈夫克对重要合作伙伴的诚意。”
“很好。”
科尔尼延科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那么,下一个问题,也是更重要的问题——彼得罗夫。你打算怎么处理,才能让我们真正‘高枕无忧’?”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深海景观墙外,某种大型生物游过带来的微弱水流声。
格赫罗斯转过身,面具孔洞后的目光落在科尔尼延科身上。
“彼得罗夫少将……一位价值连城的俘虏。”
他缓缓说道,“直接杀掉?或者送去医学实验室?那是处理不值钱的囚犯的方式。在‘潮汐’深处,这样的消耗品要多少有多少。”
科尔尼延科眉头皱起:
“但他活着,就是最大的隐患!GtI不会放弃营救他!留着他,就等于留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我的意见是,最好让他彻底消失,永绝后患!”
格赫罗斯轻轻摇头,走到书桌前,手指划过光滑的桌面。
“将军,你的担忧我理解。但正因为他有价值,GtI才会不惜代价。而这份价值,对我们同样有用。”
“有什么用?除了激怒GtI,让他们像疯狗一样盯着这里之外?”
“人质交换。”
格赫罗斯吐出四个字,“GtI在新地岛监狱关押了我们大批人员,其中不乏高级军官和关键技术人员。用一位现役的、掌握核心情报的GtI少将,我们可以换回很多‘自己人’。这笔交易,很划算。”
科尔尼延科猛地站起来,语气带着强烈的不满:
“交换?然后呢?让他回到GtI,指认我?说出他在这里见到的一切?格赫罗斯,这太冒险了!我不能接受!”
“他指认你,证据呢?”
格赫罗斯的声音依旧平稳,“他在这里见到我,又能说明什么?‘潮汐’的存在本就不是绝对秘密。重要的是,他无法证明你还在这里,更无法证明你与我,与哈夫克的合作关系。没有确凿证据,GtI内部的政治博弈就足以让任何指控变得无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杀掉他,很容易。但除了满足你个人的‘安心’,我们得到了什么?一堆无法辨认的有机物?然后承受GtI更加疯狂、不计后果的报复?不,将军。那不是生意经。”
格赫罗斯走向科尔尼延科:
“在这里,我说了算。如何处置囚犯,是我的职权范围。彼得罗夫,我会物尽其用。在他失去交换价值,或者带来不可控风险之前,他会活着。活得很好,也很安全——在我的牢牢掌控之下。”
他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你的套房已经准备好,会有人带你过去。享受你的‘假期’吧,将军。彼得罗夫的问题,无需你再操心。”
科尔尼延科脸色阴沉,他死死盯着格赫罗斯那张毫无表情的铁面具,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冷哼一声,抓起自己的大衣。
“希望你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典狱长先生。”
“我从不后悔。”
格赫罗斯平静地回答。
科尔尼延科不再多说,大步走向门口。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等他出去后,又迅速关闭。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
格赫罗斯再次走到落地玻璃墙前,深海的光芒在他冰冷的面具上流转。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对着黑暗诉说:
“有价值的棋子,怎么能轻易舍弃……更何况,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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