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还故乡镇恶敢死 入武关田子拼命（戊）
一
与晋军南路偏师沈、傅、萧部白鹿原之战，后秦大败，秦主姚泓甫临战阵即心惊胆颤，秦军尚未败，泓便狼狈先奔！至秦军败逃，自然追随秦主退入都城长安，从此君臣上下龟缩城中，再不敢出门迎敌。时关中门户潼关已失，东北面黄河彼岸之河东门户蒲坂，亦已沦亡，故长安东面与东北皆门户洞开，面临晋军两路进攻压力，而晋军南路亦乘胜逼近长安，秦都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潼关失守前，晋军王仲德部已渡河据夏阳，今骎骎然至长安之北，或将西进取扶风。攻取潼关之晋军王镇恶、沈林子部与檀道济部，则已追亡逐北，乘姚绍败退，取得湖县、华阴，遂围绍率军坚守之长安东门临潼。
姚绍军既新败，入城以守，晋军王、沈部偕檀部，兵力占优，复携此前力战克潼关余威，遂围临潼城。绍统军坚守旬日，至半月后，檀道济乃与王、沈二将，议定择日大举攻城。
王镇恶欲于临潼围歼绍军，道济曰：“兵法云‘围阙一面’，又曰‘归师勿遏’。今大军将此城围得铁桶也似，便违‘围阙一面’；秦人已败于潼关，将士家在长安，正是围之则困兽犹斗，纵之则为不可遏之归师。俗语亦云，穷寇勿追。今撤此城西门之围，而猛攻其三面，绍麾下穷蹙，便绍军令如山，严禁弃城而走，此辈亦自当出西门逃遁，便为归师矣！归师虽不可遏，然兵法所谓‘归师勿遏’，非败逃之归师必不可穷追逐北，而是败军既归心似箭，若穷追不舍，彼当拼命。今撤西门之围，猛攻此城，秦人必出西门逃遁；我佯追之，彼必如惊弓之鸟，溃入长安，正好使其都中震恐也！”
不日，在敌军二路猛攻之下，姚绍军终于撑持不住，乃自晋人围阙一面的西门逃逸，归向长安。
二
得檀部偕王、沈部攻克临潼消息后，王仲德以粮草不继，放弃西进，亦率军至临潼与东路二军会师。于是四将商议，定檀道济部与王仲德部且留临潼休整，去信洛阳，待刘裕发令以定进军之期。王、沈部以王镇恶自告奋勇，遂定先发，王乃命沈林子麾下擅操舟江东人，乘乌篷上蒙牛皮防羽箭的龟壳式艨艟斗舰，下渭水先向长安近处作斥候。檀道济与王仲德，则待王镇恶发回长安外围情形，再率大军增援。
不日沈林子麾下斥候归，道秦军虽沿渭设防，然皆菜色松懈。于是林子麾下操舟，载其与王镇恶麾下万五千人逆渭水而上。关中无江南乌篷船，况沈麾下所操舟复蒙牛皮，沿渭设防之秦军，之前见晋军斥候所乘舟不见划手，却上溯飞快，以为必是神鬼手段，而射箭亦不入，乃相顾骇然，眼睁睁看着晋人斥候至而复去。此番晋军颇众，蒙牛皮乌篷船千艘，填塞渭流，秦军放箭，只钉满船篷，不能伤船中人分毫，乃惊慌失措，看着晋军西上而去。
王镇恶功名心重，此前数年率五百锐士西上江陵，刺杀荆州刺史刘毅得手，遂为刘裕刮目相看，乃用为此番北伐先锋将。至此既率军奋勇攻克潼关，所部无论其所统，还是沈林子所统，尽皆服膺，个个摩拳擦掌，欲随镇恶复建功。镇恶知麾下心思，率军自渭水溯流至长安近郊登岸，竟命焚毁舟船，众人闻令大惊。
镇恶登土垤，振臂呼曰：“君辈吴人，随沈将军与仆，来伐羌虏。今潼关已克，虏师夺气，正可一鼓作气，再接再厉！今君辈与仆，已在灞上，距长安咫尺。北征以来，陷陕城，克潼关，君辈与仆，已杀秦人无数！今欲再立功，唯攻克长安。然长安为羌虏之都，百年以来，已为蛮夷窟穴，彼辈悍勇，况困兽犹斗哉！今日君辈既随仆至此，便是当年项羽之在巨鹿，韩信之在井陉，有进无退。故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一战，即是吾辈今日当效仿，故命焚舟，示敌我以必死！今离家万里，已颇杀伤敌人，过水焚舟，是退无可退。自古功名百战取，况大军在后，敌寇丧胆，吾辈吴楚劲士，正可效霸王巨鹿之战，强攻克敌，取其都城也！”
于是众人精神大振，焚毁舟船，随王镇恶进至长安城下，不日，南路沈、傅、萧部亦至。王乃去信王仲德、檀道济，邀二帅西进，会攻秦都。
时魏军至河东，故刘裕仍留洛阳以备北魏，得王仲德报王镇恶、沈田子二部皆已进至长安城下，乃命济粮前方，命王仲德速遣檀道济率军增援二部。秦主姚泓以晋军二部至城外，惶急，乃遣使赴安定，召姚恢率师回援都城。
姚恢以此前平定叛乱，而功高不赏，本怀怨愤，得使者传召，乃更不忿，于是率军至扶风，竟以主上不堪为君，自身亦先帝之子，登基称秦王，遣使赴洛阳，向刘裕投诚。旬日之后，檀道济率军至，遂与王镇恶、沈田子二部攻围秦都。镇恶与田子皆拼命敢死，率师猛攻城池，久之，长安粮尽援绝，秦主姚泓乃率宗室妃主及百官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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