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出现之前，估计没有人能想象过，天底下竟然会有东西，能一次性拉动那么多、那么重的东西！
九牛二虎之力，毕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甚至可以说，在大部分人的意识中，以这五个车厢的重量，哪怕是九牛二虎之力，怕也拉不动的。
这种判断，和智商无关，只和见识有关，哪怕是张居正，也不例外。
此时，他看着那些人在忙碌准备，最终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李文贵说道：“是不是先从一节车厢拉起会稳妥一点？”
在他看来，哪怕只是拉一节车厢，那也是相当厉害了。毕竟这一节车厢的载重，要抵得上五辆马车左右，甚至可以说，再翻倍都可以。
李文贵听到他的说话，便转头看向他，微笑着说道：“没事，这是在铁轨上运行，再多个五节车厢，应该也是拉的动的。如今只是拉五节车厢，就是为了稳妥，也为了测试前面有一段铁轨是上坡路。”
张居正听了，只好不说话了。如果到时候拉不动，他已经提醒过了。到时候拉得动，如果再劝，就是打他脸的。
不过，在他的内心里，终归还是好奇的。
蒸汽火车头那边，大概是大量蒸汽从安全阀的缝隙中逸出，发出了尖锐的嘶嘶声，仿佛是蒸汽火车苏醒前的低鸣。蒸汽如白色的烟雾，在火车头周围弥漫开来，缓缓升腾，给火车头增加了一种神秘感，似乎下一刻，这火车便会腾云驾雾起来。
没过多久之后，火车机头那，一个匠人，举了一面小旗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李文贵见了，便挥了下手，示意实验继续。
于是，蒸汽火车头里面的匠人，便缓缓地打开汽阀。
“嘀……”
汽阀的开启声清脆而响亮，仿佛是火车即将启动的号角。
这个声音，让张居正等人，惊讶了一分，而后看得更为仔细起来。
随着汽阀的打开，高压蒸汽涌入汽缸，推动活塞开始运动。
这活塞的运动，是通过连杆传递到车轮，然后车轮才开始缓缓转动。
在张居正这个角度看去，蒸汽火车确实是动起来了，但是，动的非常缓慢，就好像能动起来就已经是使出来吃奶的劲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他都怀疑，李文贵刚才是不是吹牛了？就这样吃力的样子，还能真得拉动这么重的东西到远处去？更不用说，李文贵说过，前面还有一个坡要爬的！
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有点玄乎！
然而，他很快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虽然这个蒸汽火车一开始的时候，确实非常慢，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肉眼可见，速度是在慢慢地增加的。
李文贵看着蒸汽火车从他面前缓缓驶过，便转头看向张居正，微笑着说道：“张大人，我们跟上吧！”
说完之后，他才不管张居正是内阁辅臣，自己双腿一夹，驱动胯下的马匹，沿着铁轨的方向开始小跑了起来。
张居正得到他的提醒，也驱赶了他的战马，马上跟上。他的眼睛，还是盯着还在加速的蒸汽火车，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惊讶。
哪怕这个时候，火车还没到匀速行驶的时候，但是以火车拉动的重量，就目前这个速度而言，就已经让张居正很惊讶了。
过了一会之后，虽然李文贵一行人都是骑马小跑着，原本有点落后的蒸汽火车却赶了上来，并慢慢地超过了他们。
李文贵见了，当即哈哈一笑道：“张大人，我们要快点了。”
说完之后，他便驱赶战马，让马儿跑得更快了一点，才重新追上了行驶中的火车。
在原本的历史上，第一辆蒸汽火车是1804 年时候的潘尼达伦蒸汽机车，最高时速可达 8.04km\/h 左右，它成功地在 4 小时 5 分钟内以 3.86km\/h 的平均速度运送了 11.24 吨煤炭、5 辆货车和 70 名人员。
四年之后的蒸汽火车，时速就达到了19千米每小时；而等到1825 年时，史蒂芬森父子的 1 号机车，在达灵顿至斯托克顿的第一条公共铁路上最高速可达 24km\/h。
再过四年之后，“火箭号” 最高速度，便已经达到了 45km\/h。
换做明朝人的概念，蒸汽机车最慢是一个时辰跑了三十二里，这就是一个人正常情况下走大半天的路程了。等到蒸汽火车再改进之后，不说“火箭号”的蒸汽火车，只是史蒂芬森父子的 1 号机车，就已经是一个时辰九十六里，如果是一天十二时辰的话，那就能跑千里之外，也就是日行千里。
李文贵的蒸汽火车，并不需要摸索，就是按照历史进行还原而已，因此，他选择的蒸汽火车型号，当然不可能是最早的蒸汽火车。至于最先进的蒸汽火车，也不好搞。因此，他搞的这个，就和史蒂芬森父子的一号机车差不多。
此时，蒸汽火车跑起来之后，速度便到了二十公里每小时的样子。
跑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火车就不得不进行减速，因为已经运到炼铁厂了。在这个中间，原定测试的坡度，压根一点影响都没有。
看着蒸汽火车在炼铁厂的厂区门口前缓缓停下，张居正勒马停下，震惊中带着兴奋之意，大为赞叹道：“真没想到，格物之学竟然真得如此厉害！有此利器，朝廷控制疆域，便能远超汉唐！”
李文贵看到他勒马停下，他自然也跟着停下来了。此时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哑然。
本来的话，他以为张居正会夸蒸汽火车跑得很快这种，结果没想到，张居正的第一感慨，竟然是说朝廷控制疆域会远超汉唐！
这又不是厉害的武器之类，但是他就是想到开疆拓土上去了，认为有蒸汽火车，就能开疆拓土，这视角果然不一般！
呵呵，我喜欢！
李文贵在心中暗赞了一句，然后便对张居正说道：“回头匠人们还要再检查下蒸汽火车的各个部件，另外还有铁轨，如果都符合要求，没有问题的话，那就可以开始修建京师道济南的铁路了。”
张居正一听，便立刻对他说道：“如今还没废除人头税，你什么时候决定修建这条铁路，内阁这边支持你，第一时间征召民夫来修，这样就能快多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之后，又马上补充说道：“或者你可以计划多修建几条，就赶在废除人头税之前，都可以报到内阁，我相信首辅大人也会鼎力支持的！”
李文贵能明白他的心思，事实上，李文贵自己也是一样，最好立刻就把铁路修到全国各地，但是，这不现实！
于是，他便回答张居正道：“还是慢慢来吧，先把京师到济南的铁路修起来，不但是工程的问题，还有人才的培养。要是一下扩张太快，也没那么多各方面的人才。”
好的铁路工人，拿把锤子敲敲，就能听出来是不是问题！
开火车的，维护火车的，修建铁路的，打造火车的，整条线上的人才，基本上都是从零开始的。因此，李文贵不想第一步就迈得太大，那容易出问题。
张居正也是因为看到蒸汽火车的运行才那么激动，要稳，他其实是很清楚的，因此，在李文贵说了之后，他也冷静下来，当即对李文贵说道：“这方面，还是你说了算，那就按照你自己所想去做，总之，内阁这边，肯定是会鼎力支持的。”
这次的蒸汽火车载重运行实验，就算告一段落了。
张居正也辞别李文贵，在护卫的护送下，回到了内阁。
高拱是内阁首辅，事务繁忙，抽不出空出城，此时看到张居正回来了，便第一时间问情况道：“太岳，那蒸汽火车，可有李文贵说得那么好？”
内阁中其他人，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盯着张居正听消息。
张居正一边给同僚颔首招呼，一边走到了高拱这边，然后他才带着微微激动的语气回答高拱说道：“文贵所言，毫无夸张。在场观看，可谓震惊之极也！”
高拱一听，意外之余很是高兴，立刻兴奋地再次确认道：“当真？”
张居正听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道：“自然！”
然后，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毛笔便写了起来。
高拱，李春芳等人，都踱步过来，看张居正在写什么。
其中高拱则一边看着，一边念了出来：
“铁龙呼啸破长空，巨轮滚滚势如虹。
千钧重载行如电，万里征途转瞬中。
火炉烈焰烧云梦，汽笛长鸣震宇穹。
古道西风今不见，铁轨飞驰任西东。”
张居正很快写完，再补了个标题：观火车有感。
写完之后，他放下毛笔，还是忍不住赞道：“这就不该叫火车，实在是太神奇了。哪怕运送东西再重，却依旧能飞驰前行，叹为观止啊！”
高拱等人，从张居正这首诗中，就感觉出火车的厉害了，千钧重载行如电！
这一刻，高拱在脑海中想象之后，忍不住说道：“或许，该挤出时间亲眼去看看的。”
张居正听到他的话，转头看向高拱说道：“文贵做事还是极为稳当的，这实验很是成功，但是他还是要先核实，坚持先修建京师到济南的一条路，等积累经验和人才之后，再去修建其他铁路。”
高拱一听，当即一拍手说道：“好，那就等京师到济南的铁路修好了，就定然是要亲自去看了！”
几天之后，有关蒸汽火车实验结果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师传开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开始议论这蒸汽火车了。
不只是因为蒸汽火车的神奇，更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地拥有蒸汽机作坊的股份。可以说，蒸汽机最大的应用之一，也就是蒸汽火车是否能成功，是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
“你们听说了没有，据说蒸汽火车已经是造出来了，并且还运行过了，比起九牛二虎都要厉害！”
“不可能吧？本来就是个铁疙瘩，烧个火，还能比九牛二虎之力都要大？”
“别不信，内阁张大人就亲眼去看了，然后还写了一首诗，你自己听听看就知道了！”
“什么诗，快说来听听？”
“铁龙呼啸破长空，巨轮滚滚势如虹。千钧重载行如电，万里征途转瞬中。火炉烈焰烧云梦，汽笛长鸣震宇穹。古道西风今不见，铁轨飞驰任西东。”
“真得有这么厉害么？”
“张大人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张大人的眼界？”
“是我的错，张大人都如此说，那想必是非常厉害了。哈哈，这下好了，估计要发财了！”
“发财都是小事了，以后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只要坐一天火车就能到，这才叫一个好呢！”
“发财、便捷两不误，哈哈，都好，都好！”
“……”
随着消息的传开，所有人几乎都在期待蒸汽火车早点能面世！有关京师到济南的铁路修建，不时有消息传出。有的是谣言，也有真得是有消息灵通的。
对于传说朝廷要在废除人头税之前，征召沿途民夫参与修建铁路，也没多少人抵触！
因为另外有消息说，修这第一条铁路是要积累经验，如果修铁路熟练的人，那就很可能会被蒸汽机作坊雇佣，以后就能以此谋生了。
在过了大概一个月之后，众人的期待之下，大明朝第一条铁路的消息，终于官宣了。
朝廷和蒸汽机作坊联合出了一个公告，通过邸报，官府公告，还有《大明月报》的加刊，介绍了大明第一条铁路的消息。
公告中明确了修建铁路的时间，并且要征发沿途的民夫，一起参与修建铁路。
蒸汽机作坊这边，也明确说了，未来会计划修建很多铁路，需要熟练的修路工人。因此，在这次的修路过程中，蒸汽机作坊这边会用心教，然后等修路完成之后，会选拔修路过程中表现不错的民夫成为蒸汽机作坊的修路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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