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凉风掠过屋檐，带起檐角风铃一阵细碎的叮当作响。
屋中烛火轻晃，火光斑驳如流影，映得墙上人影交错，仿佛也随时会被暗潮吞没。
齐玉袖口微卷，神色冷峻，整个人仿佛与那沉沉夜色融为一体。
他垂眸片刻，仿佛还在斟酌，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已经安排好宫中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夜风，一字一句落入众人心中
“白虎国内宫，负责物资调配的太监魏潜，已经被我收买，明日入宫负责采买的内官，可让我等六人混在其中进宫。”
他话音未落，烛火忽地晃了晃，仿佛空气都为之一紧。
“过了首道宫门.....走不了太远”齐玉抬眼，目光在烛光下微冷如霜
“但只能到达静羽宫的外围。”
方南修蹙了蹙眉
“静羽宫，”他顿了一下，语气更沉
“如今是最外围的落脚之地，离玄天帝的寝宫，还有足足七座内殿，三道天锁门。想要继续深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齐玉认可的点了点头他走至桌前，指尖缓缓拂过玄武国皇宫的堪舆图，低声道
“所以，方将军，接下来的事……得看你的了。”
方南修倚靠在座椅上，面色沉稳，他闻言，眼中寒光一闪，低声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齐玉语气清冷如冰刃
“方将军可知赵富？”
方南修一愣，随即点头
“你说的是赵总管？那个皇帝身边的执掌大太监。”
齐玉点了点头
“正是他，我们若是想通过重重宫门，唯有借他之手，你写一封亲笔书信，由我设法送入他手中，你只要能说明来意，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就能破开三重内宫的封锁，带我们直达寝殿。”
屋内一阵寂静，只有烛火跳动的轻响。
方南修看向他，眼中是淡淡的深意
“如若他不同意，我们可是暴露了行踪，等同于自投罗网啊！”
齐玉还是浅淡的一笑，缓缓道
“方将军，如今玄武国如何，你我心知肚明，玄天帝已被长生石蛊惑，魂魄不全，丧失理智！”
齐玉眸光冷冽，声音如锋
“赵富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今宫中局势岌岌可危，只要一丝希望能唤醒玄天帝……救下整个玄武国，他一定会赌。不然.....就凭他一个大太监，能挡得住诸侯王们纷沓而来的铁骑吗？”
听到这儿，方南修缓缓一笑，眉眼间是那种浑然天成的狂傲与自信
“是个好主意。只要能面见玄天帝，乐蝶她们四人立刻布下归元破虚阵，摧毁长生石，让他恢复神智。到时候....只要我复得兵权，诛逆臣，斩诸王，平乱社稷，便是水到渠成！”
齐玉目光定定望着他，终于露出一个压抑已久的微笑，那笑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带着久违的希望与火光。
“好。”他轻声道
“那就依此计行事！”
窗外乌云翻涌，一道闷雷轰然落下，渐渐地竟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
似天命昭昭，也似无声警示。
齐玉缓缓说道
“那众位就各自准备去吧，明夜我们随车入宫。成败.....就在这一局。”
第二日，夜色如墨，天幕压低，皇城一角隐没在暮霭沉沉中，死寂而冷清。
风起了，裹着几片枯叶翻滚着掠过宫墙，带起一丝肃杀的气息。
宫外的角门边，几道人影已提前伏在暗影里，衣袂紧束，气息沉稳，正是齐玉、方南修与那四名少年少女。
他们一个个已经换上了粗布短衣，装作宫中贩运蔬果的庶役，浑身上下都染着一股菜市井气。
那夜天极黑，连月亮都藏起了光，似乎也在回避什么不该照见的真相。
不多时，一名腰间佩着令牌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眼神警觉，嘴角挑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讪笑。
他与齐玉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转身领路。
几人立刻心领神会，走到墙边，将那一车车瓜果蔬菜、盐包炭块扛了起来，一边推一边抬，混在运输队里，缓缓朝偏殿的后门而去。
方南修走在后头，高大身形几乎盖过了那一整辆板车。
他头低垂，腰微躬，整个人故意蜷缩了一些。
但即使如此，他那两米多的身高依旧无法遮掩，肩宽体壮，武将的体格，在粗不下，也有些突兀。
齐玉倒也颀长挺拔，虽然换了不起眼的布衣，但面容白净俊俏，细看下，那副干净凌厉的眉眼仍旧透着几分不属于庶役的清冷之气。
偏殿后门果然有守卫，几个兵士交叉执戟立在门前，正打着哈欠。
小太监上前，熟练地从怀里抽出令牌晃了一下，嘴上碎碎念着宫中采买事宜，那几名兵士原本也没放在心上。
可就在众人将要通过时，忽然其中一个侍卫眉头一拧，目光警惕地扫向方南修
“你！站住！”
空气瞬间凝固！
侍卫狐疑地盯着他：“你走路那架势，啧，有点眼熟啊……”
齐玉眼神一凛，四小只更是瞬间紧张，几乎连呼吸都放轻了，手指在袖中暗暗绷紧。
他们知道，一旦身份暴露，今晚的潜行计划将彻底失败！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南修忽然抬起了头.....
一双虎目在夜色中猛地亮起，凌厉如刃！他望向那侍卫，嗓音低沉，犹如战鼓初擂
“你是说我？”
那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
侍卫们皆是一愣，他们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他一身庶服，却藏不住身上浓烈的杀伐之气，仿佛千军万马从他身后走来，风声都带着铁甲碰撞的回响。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名字
“……方、方将军？！”
“可他不是被通缉了吗.....听说生死不明了啊？”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假的！”
“妈的，这气场，老子做梦都想当他的兵……”
几个侍卫心乱如麻，大脑已经宕机，还未及多想，方南修已再次开口，声音如沉雷滚滚
“我是谁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玄武国如今风雨飘摇，诸侯王逼宫，皇城岌岌可危。若你们还有一丝忠心，一点脑子，就放我入宫面圣。否则......”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浑身杀意凛然！
“敌军打入皇城，你们以为自己能活几天？是要死在叛军刀下，还是随我一战，护国安民，你们自己选。”
一番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夜空，几个侍卫站在原地，呼吸都忘了。
沉默.....
然后
“将军！”为首那人“噗通”一声单膝跪地，红着眼，几乎是哽咽
“求您救救玄武国！”
其余三人也跟着齐刷刷跪下，双手紧贴地面
“将军！！！”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结了，寂静得能听见心跳。
齐玉默默侧头望向方南修，只见他脸色沉静如水，眼中却划过一丝复杂与微不可察的深意。
他是赌了一把。
若这几人不识时务，他本已准备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们，继续前行。
可如今这一幕，却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玄武国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早已裂缝遍地。
就连宫中侍卫，也对朝廷丧失信心，对昏君心生忌惮，纷纷投向一线希望。
方南修缓缓收回目光，低声道
“起来吧，回你们位置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挥了挥手，继续推着板车往里走。
夜风更冷了，卷起衣角飞扬，他的背影却无比坚定，仿佛背着整个国的命运，一步步，踏入那风雨欲来的宫门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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