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会人员各自散开去安排之后，诺亚也蹦到地上，他伸了个懒腰，一把拉起温德尔的手，无辜和抬头和人对视。
正对着窗的蓝眼睛仿佛一汪盛着阳光的湖，温德尔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手掌盖住他的脑袋瓜，玩闹似的前后拨弄两下:“怎么了。”
诺亚嘟嘟囔囔:“爸爸过来一下。”
注意到这边动作的迪兰伸过来一个脑袋:“什么悄悄话还要和温德尔偷偷说啊。”
诺亚慢吞吞地回过头，和迪兰对视两秒。
某种沉默中，迪兰顿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硬面包发起头槌攻击。
咣得一下好大声。
于谢没忍住往这边看了两眼。
诺里卡公爵惜败，捂着脑袋头晕目眩地缩回座位，发出了莫名其妙的感慨:“孩子健康得跟小牛犊一样啊……”
诺亚晃晃脑袋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转过身去缠磨温德尔。温德尔就这么被他的小牛犊面包连拉带拽地给拖到了隔壁。
诺亚深知，如果在会议室里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定会遭到好多人的否决。
既然如此还不如只跟温德尔讲，反正最后拍板的都是他。
犹豫着怎么说，他在心中排练了好多遍，面上细微的表情一直在变。
诺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盘算，全然没发现温德尔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他的脸上，
片刻后浮现上一抹了然。
“你也要去？”
诺亚使劲点头，显然对温德尔的善解人意感到非常欣喜，但他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开，就听温德尔十分冷酷地:
“不行。”
面对诺亚的请求，他从来都没有否定得这么快过。
失算了。
诺亚只能叽里咕噜地把64告诉他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温德尔还是:“不行。让他自己出来说。”
他话音刚落，诺亚表情忽然变化。被诺亚踹出来顶缸的64压根还没反应过来，迷茫地挠了挠头。
……嗯？挠头？
64再一抬眼，就见温德尔正沉眉敛目，用一种沉甸甸的目光凝视他。
还没来得及想好说点啥，就听对方轻叹一声。
64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对这个上将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北极冰雕上。
“为什么一定要去。”他问。
64抬起头，撞入一片澄明的冰海，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次要给出真实的答案。
其实很多时候，诺亚都是纵容着他的，64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他不想说的事情诺亚就不会问。
但温德尔，终究是不一样的。
“那里……”64抱着手臂，略为懒散地倚靠在墙壁上，斟酌着开口:“那里是我的终点，你也很好奇为什么白钰要守在那里吧。”
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皮囊一样。
温德尔缓缓开口:“我不可能让诺亚陷入任何危险。”
64说:“我能保护他。”
温德尔不说话了，他疲惫地阖上双眼。
64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人也只有在那个小东西的面前才能外泄一些能让人看得懂的情绪。
正当他以为温德尔还要说出什么辩驳的话语时，却听他轻声地开口:
“那你呢，你是谁，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就是64。”
他绽开一个很肆意的笑，锐气十足，仿佛随时要冲出这副少年人稚嫩的躯壳那样，变成一只苍鹰飞到辽远的尽头。
温德尔目光不知为何染上了一层难以言表的情绪，似乎有些哀伤，又似乎有些游离，他说:
“我认得你的，诺亚……我能认得出。”
64看似一动没动，但整个人已经僵硬在原地了。即使他之前没有想过遮掩，但也没有想到温德尔竟然会挑破。
毕竟在他现身之前，温德尔一直都对他的存在心有芥蒂。
“你该明白，我不是。”
温德尔摇摇头，不愿就此问题和他多说，他只是问:“你真的确定那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从我走出第一步起，我就注定只有这一个结局……即使不是真实的又如何，谁不活在谎言中呢。”
64凝重的神情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强硬地抹除:“而且我以为，我的消失对你来说是个好事吧，你的孩子会变得正常起来。”
“我从来没有觉得诺亚不正常。”
“嗯？”
“他只是比别的孩子多了一段故事。”
或许诺亚本人没发现，但一直注视着他的温德尔却一清二楚。
诺亚身上有一部分特质，是属于64的。
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并不是一个人，但归根结底，频率具有高度相似性，当身处同一落点时，频率错乱、相互干扰不可避免。
这种干扰体现在诺亚第一次开枪射杀那个死刑犯时的淡漠，又或者是偶然在看着什么人时流露出的冷色目光。
温德尔并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诺亚的底线足够牢固，那是用一整个用爱填满的童年教会他的东西。
负面的情绪很快就会被遗忘。
安全的、温和的，才是他无法撼动的灵魂底色。
这次轮到64沉默了。
他最后只用了四个字结束这一场对话:
“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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