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朗，微风习习，是个上山的好天气。
由于不确定会在山上待多久，周菱特意多做了几张饼子，一部分留给周国平当作午饭，另一部分自己带上山。
临出发前，她又仔细检查了遍背篓。
确定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了以后，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山上走去。
刚走到村口，路过某户人家的院子时。
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扑通一声闷响，仿佛有人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有个惊恐的女声响起，“狗蛋！狗蛋你别吓爹娘啊！”
周菱下意识顿住脚步，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
还没等她想好，院子大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年妇女抱着男孩冲出来，后面还紧跟着一个脚瘸的矮瘦男人。
男孩大约八九岁的模样，紧闭着双眼，口吐白沫，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状况着实令人担忧。
周菱顾不上思考太多，立即走上前，“他这是怎么了？”
桂花婶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语速飞快：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从学校请假回来后就一直说自己头疼，还恶心想吐。
刚才突然就昏了过去！嘴巴还在吐白泡！”
老公王富贵急着带娃去卫生室，连声催促：“哎呀你快别说了，现在找医生要紧！”
医生？
桂花婶愣了一下，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女孩不就会医术吗！
反应过来后，看着周菱就像看到了救星，“我知道你之前跟张大夫学过医术，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周菱还没应声，王富贵已经急得往前走，“她这么年轻能行吗？我看还是赶紧去找村医靠谱！”
看着怀里不停抽搐的儿子，桂花婶心里同样急得很。
但还是停下脚步，想找她试一试。
毕竟村医也要下地干活，不是时刻待在卫生室里，他们这样急匆匆跑过去，万一扑了个空，岂不是更耽误事！
“张大夫是附近出了名的神医，他教出来的徒弟肯定也很厉害。”
桂花婶眼里充满恳求，“周菱妹子，求求你帮帮我们！我给你跪下了！”
说着，她屈膝就要跪下去。
“诶......”周菱连忙伸手阻止。
都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袖手旁观。轻声安抚道，“你先别急，把他放下来，我看看具体情况。”
闻言，桂花婶立即把狗蛋放在了空地上，王富贵没办法，只好跟着折返回来。
周菱仔细观察起狗蛋的情况，发现他除了口吐白沫和昏迷抽搐外，还有脸红气粗，口唇青紫，项背高度强直的症状。
为了进一步确定猜想，紧接着又给他把脉。
桂花婶和王富贵在旁边等得焦急，迫不及待追问，“怎么样？”
“他应该是农药中毒了。”反复确认后，周菱给出最终结论。
桂花婶一听是农药中毒，吓得腿都软了。
王富贵更是不敢置信，“可我们连农药都没见过啊！”
周菱也觉得奇怪，这时候农药可是稀罕物，管理得非常严格。
都是由生产队统一购买，再按照实际使用来分配。
哪怕是生产队集体用药，也必须由大队会计和保管员，带上专业技术员一起去农技站购买。
平常在市面上压根不可能见到，更别提出现在村民家里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细节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催吐和洗胃，“你家的水缸在哪？”
“在院子里！”桂花婶下意识回答。
周菱一听，立即抱着狗蛋跑到院子的水缸旁，掰开他嘴巴灌进去一大瓢清水，然后用手指伸进嘴里，刺激他的咽喉壁，诱导催吐。
其实在农村的土方子里，喝了农药后通常是灌粪汁催吐。
但粪汁里细菌多，难保不会引起其他的病痛，而且很多病人清醒后难以接受，所以后世已经很少采用这种方式，更多的是通过抠喉咙催吐。
“呕——”好在没过多久，狗蛋就佝偻着身体吐了起来。
看见昏迷的儿子终于有了反应，桂花婶和王富贵喜极而泣。
尤其是王富贵，恨不得立刻为自己的轻视而赔礼道歉，却被周菱抢了先，“家里有绿豆汤吗？”
“有有有！”
王富贵听说要绿豆汤解毒，哪怕脚瘸着，也依旧飞奔到厨房端了一锅出来。
好在最近天气热，家里经常煮绿豆汤喝，既能解暑又能充饥。
要不然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搞绿豆汤。
绿豆味甘性寒，早在明代的《本草纲目》中就有过记载，可以解砒霜和草木之毒。
后来经过研究，发现它还能和化肥、农药等有害物质结合沉淀，从而起到利尿解毒的效果。
所以等狗蛋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后，周菱又给他灌了一大碗绿豆汤。
又是催吐又是灌汤，一番操作下来。
对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好了起来，呼吸也逐渐变得通畅。
这可把桂花婶和王富贵高兴坏了，抱着狗蛋又哭又笑，“儿啊，你刚才吓死爹娘了！幸好命大遇见了周菱妹子！”
狗蛋虽然昏了过去，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知道是周菱救的他。
清醒过来后，跟着桂花婶再三道谢，“菱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看他恢复正常，周菱也松了口气。
为了保险起见，接着建议道：“农药中毒不是小事，我身边没有其他的解毒药草，你们最好再带他去趟卫生室。”
王富贵现在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好好好，我们等会就带他去。”
周菱点点头，把事情都交代清楚后，就准备起身离开。
临走前，想起农药的来源，随口问了句狗蛋，“你今天在学校做了什么？”
“我们上了劳动课，老师带我们去给玉米灌芯，还挺好玩的。”
玉米灌芯？
从桂花婶家里出来后，周菱继续往山上走，脑海里还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走着走着，沿途经过了一大片玉米地。
秋玉米长得很快，转眼间就蹿到了一米多高，乍一看过去很是壮观。
只是玉米地里，明显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臭味。
周菱停下脚步，久远的记忆渐渐苏醒。
她记起来了，为了防治玉米食心虫，这时候通常会用药土撒玉米芯，也就是用手捏着药砂一点一点地撒进玉米芯里，这样能有效灭杀食心虫。
问题是，这份药土是用细砂和“六六六”药粉搅拌制成的。
“六六六”制造简单，毒性大，具有高效的杀虫效果。
不过它非常难降解，极易造成蔬菜和茶叶等农作物高残留，所以在1983年就被全面禁止生产和使用了。
现在才1974年，这种农药还在被广泛使用中。
从桂花婶和狗蛋的反应看，他们应该根本就不知道那份药土有毒。
今天又一直在刮风，狗蛋灌芯时很可能有药粉飘到了脸上，甚至直接进入到口鼻里。
或者是他碰过药土后，没有及时洗手就吃东西，从而引起意外中毒。
反正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足以说明他们对农药的警惕性不足。
其他村民估计也不清楚，很有必要提醒众人注意防护。
但具体怎么提醒，才能让他们记忆深刻，同时又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个却有待商榷。
周菱若有所思，继续往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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