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二人的汇报,秦臻缓缓转过身,他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虚弱’的假象,‘主帅无能’的迷梦,已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烧成了灰烬。”
秦臻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们已迫不及待,要踏平洛邑、函谷,亲手戳破这精心编织的谎言,将‘大秦倾颓’的狂想变为现实了。”
他踱步到沙盘前,目光扫过整个战场布局,每一个细节都在他心中飞速推演、碰撞、组合。
少顷,沉稳而清晰的指令,在帅帐中响起:“传令各部,按既定方略,执行最终部署。”
“一、令巩邑守军:偃旗息鼓,深沟高垒,只做负隅顽抗状。
城头秦旗,只留三分之一,且务求陈旧破损之态。守卒轮值,不得喧哗,只做勉强支撑、待援不至之状。依托工事,严守不出,绝不可显露半分主动出击意图。”
“二、令裨将军杨樛:其部‘疑兵’阵地,务必坚守至联军大部压上,前锋抵近营垒三百步之内。
届时,依托预设工事,施以最猛烈弓弩攒射,迟滞其锋锐一刻。
一刻之后,无论战果如何,即刻点燃营中预设引火之物,制造混乱,丢弃辎重旗帜,‘仓皇’弃营。沿预留隐蔽通道,全速撤回洛邑主城。其部任务,非为歼敌,只为点燃联军贪功急进之心,越真,越乱,越好。”
“三、速遣快马,密令墨枢部。”
说到这,秦臻的声音陡然加重:“‘飞刃’各部,再次进行全面复检。猛火油囊确保密封畅通,‘撞火琉璃’引火装置反复测试。
所有驭手,必须再次熟悉预设航线及目标方位。令其全员休整,蓄养精神,枕戈待命于预设起飞地,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天火’焚天之威,只在吾一击令下。”
“四、令王贲、阿古达木部:铁浮屠、拐子马所有将士,甲不离身,马不离鞍。
战马喂以精料,饮以清泉。
驭手、骑卒,皆需静心宁神,默诵战法。
只待洛邑城头烽烟冲天而起,即刻按预定路线,直插联军右翼。以铁浮屠为锋,破阵。以拐子马为刃,切割。溃其一点,乱其全局。”
“五、传令蒙骜将军。”
秦臻的手指,猛地戳向沙盘上魏境与洛邑之间的温城方向:“其所率之骑军精锐,即刻拔营,转向温城附近密林深处隐匿。
待‘飞刃’发动,联军后方火起、军心大乱之时,立即出击。
目标,联军后方辎重车队及溃逃之敌。不必追求阵斩大将,务求扩大混乱,截断其溃兵归路,焚尽其残余粮秣,使其败兵彻底丧失重整旗鼓之可能。”
“六、另告共邑、宁邑伏兵。”
秦臻最后看向沙盘侧翼,目光落在代表麃公、王翦一部汲城奇兵的位置:“时刻紧盯主战场狼烟烽火,一旦确认联军因粮道被焚、后方混乱而军心动摇,阵脚松动,攻势迟滞,即刻配合洛邑正面主力,自侧后发起全面反攻。
目标,联军左翼侧后。猛击其薄弱之处,务必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加速其全线崩溃。”
一连串清晰、冷酷的军令,从秦臻口中下达,瞬间勒紧了这架庞大战争机器的每一处关节。
每一个环节,都指向同一个目标。
将踏入预设战场的庞大军团,彻底拖入混乱与毁灭。
整个洛邑平原方圆数十里内,无数秦军士卒、将领的心神都被这帅帐中传出的意志所统御,无声无息地运转到极致。
“喏!”麃公与王翦肃然抱拳。
他们眼中的疑虑,早已被被秦臻全盘谋略的叹服和对胜利的坚定信念所取代。
“末将等,即刻传令。”
再无多余话语,二人转身大步出帐,身影迅速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执行,便是此刻唯一的语言。
帐内,重归寂静。
秦臻的目光,再次落回沙盘。
他再次俯身,手指缓缓拂过那片象征联军主力的密集赤红标记。
他嘴角那抹期待的弧度更深了,宛如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预设陷阱边缘时,那无声的宣告。
帐外,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而在更远的联军营地,喧嚣已然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战前压抑的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当晨曦刺破黑暗,这片土地,将迎来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惊天碰撞。
.........
洛邑城东,“疑兵”阵地。
裨将杨樛立于壁垒高处,脚下营寨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派“大军云集”的假象。
他目光穿透黑暗,望向东北方向隐约可见的联军营地篝火。
“再检查一遍撤离通道。”
杨樛低声下令:“拒马后的绊索、壕沟下的暗道……务必畅通。
明日一旦联军主力扑来,我们‘溃逃’时,要给他们留点‘惊喜’。”
他指的“惊喜”,是那些看似仓促丢弃、实则暗藏引火之物的辎重车辆。
“将军放心。”
副将咧嘴一笑:“弟兄们都演练熟了,保管演得像真溃败,逃得比兔子快,丢东西丢得让那群联军眼红心热。”
洛邑城南五十里,隐蔽山谷。
营地死寂,唯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甲片摩擦的轻响,在狭长的谷地中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王贲靠在一块冰冷的山岩上,闭目养神。
阿古达木则沉默地擦拭着他那柄伴随多年的弯刀。
“都给我喂饱了。”
王贲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铁浮屠骑士耳中:“战马的精料,加倍。鞍鞯皮带,再紧一遍。明日......”
他睁开眼,目光灼灼:
“便是我们真正扬名天下,让五国联军肝胆俱裂之时。此战之后,天下当闻我名而丧胆。”
言罢,山谷中响起一片压抑的、野兽般的低沉应和。
洛邑以北,木鸢集结地。
墨枢伏在一架木鸢骨架下,借着风灯微弱的光,用青铜卡尺一丝不苟地测量着新加固的翼肋与蒙皮的间隙。
陈错、石敢等驭手围在一旁,仔细检查着悬挂猛火油囊的青铜铰链的触发机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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