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的温度异常舒适，不过也可能是还没到6月，秀莲到后头都不敢问闺女学习怎么样？反正默默数着日子。
端午除了要洗艾水澡，在屋里挂艾草外，还要做一种特色的“鸭录”，正好这段时间蒲织厂没活，秀莲一大早起床背上背篓就往海边走。
做“鸭录”要用到罗鼓叶，叶子特别青翠，三指宽，跟长剑一样起码有一米多长，一束一束悬挂下来，要用镰刀慢慢割下。
罗鼓叶两边长满了尖刺，中间还有道棱，上面也有刺，要非常小心才能割下来。
一般长在海边的沙地上，叶子跟菠萝叶有点像，不是院子里种的树菠萝，只是菠萝叶颜色更浅长度更短，刺也比较软，植株也矮得多。
把背篓背回家，在院子里拿镰刀小心翼翼除掉尖刺，再划成两半，用井水泡着。
“妈今年做鸭录？”
妈以前一直嫌弃做这东西麻烦，很少做，三麦看见满院的罗鼓叶早就兴奋地跳出来，小白小黑也傻傻的跟着跳，一脚踩进尖刺当中嗷嗷叫，还是三麦跑去把它们脚上的刺拔掉。
“站在那干嘛？赶紧帮忙。”
罗鼓叶在井水中泡上一晚，把叶子泡软，再编织成鸭子的形状，在里面装上泡好的米，再塞上腊肉咸蛋黄，还没上锅蒸呢大家已经忍不住咽口水。
在端午节的前一天晚上，秀莲把刚蒸好的鸭录放在院子中摊开晾凉，毛三从外头割了半背篓艾草回来。
“门口都插上，再烧水让他们都洗个澡。”
蒸好的鸭录晾凉后小心拆开上面的脖子，三麦拿着个勺子一边挖一边吃，今年做的很大，要双手张开才能拿住。
秀莲在篮子里装了几个要出门送人，想了想拉起闺女，“你拿几个给校长。”
也不能太紧张不是，反正复习了这么久，剩下的看老天爷了。
二麦抱上篮子就跑，随着考试的日子越来越接近，妈的眉头皱的越深。
“校长”
人还没到，笑声就已经先传进去，二麦抱着篮子往里冲，突然发现校内站着一个眼熟的人，脚步一顿。
林书:“……二麦你来了，我先回去了。”
这半年来林书出现过几次，一开始还挑着学校没人的时候，躲躲藏藏，似乎不想让人看见她过来。
慢慢开始在校内待的久了，不过二麦一直不知道她过来找老校长有什么事，一是校长没说，二是林书好像每次一旦旁边有人就不会开口。
“等一下林书姐，我们家刚做好的鸭录，有咸蛋黄的，也有腊肉的。”
林书还没反应过来，二麦已经从篮子里拎起两个鸭录的脖子递给她。
“我……”
个头特别大，比普通的粽子要重上许多，一个都有一斤重，这可是满满的粮食，林书已经能闻见从里面飘出来的肉香，默默咽了咽口水。
“拿着吧，一定要趁热吃。”
说完没耽误就跑进去了，林书只能拎着两只鸭录回家。
她去年找老校长借钱买药，可妈吃了几个月一直没好，还是整天咳嗽。
“怎么好像不管用，要不咱们去医院？”
她妈躺在床上摇头，捂着胸口看着女儿，“小书……钱从哪来的？不用给妈花钱了，不管再怎么治都这样。”
她怕自己这副风一吹就倒的身子给儿女欠下外债，到时候自己走了他们俩怎么过？
家里连饭都吃不饱，成分不好，现在回了村大队虽然不排斥他们，可分到的活还是比常人要辛苦，瘦弱的儿子依旧咬着牙干那些大人的活，就为了每日的工分。
之前已经跟大队赊过账，人家现在也不愿意再赊，问了好久女儿一直不肯告诉她钱从哪儿来的。
“……小书，不要做傻事。”
“妈你放心，我没有做傻事，你好好养好身子。”
林奕沉默着坐在土灶前熬药。
一直断断续续吃着，吃了几个月，今年天气暖和了妈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好了许多，已经不怎么咳嗽，甚至还有力气去自留地里种菜。
林奕今天下工后去地里割草，意外发现一窝鸟蛋，已经全部拿回家，刘珍一喜，今天过节她还发愁家里什么都没有。
“今晚吃鸟蛋，我跟你姐一人一个，剩下的都给你吃，你白天还要上工。”
“你跟姐吃。”
林奕不要，刘珍看劝不动，打算等吃饭的时候直接塞到他碗里。
“你姐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林书拎着两个鸭录从外边进来，一进门小小的屋子里立马充满香味。
“哪来的？”
“别人给的。”
若是以往刘珍肯定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女儿有自己的朋友，不过这两个鸭录对现在的他们显得太贵重了，这得多少米，里面还有肉。
“谁给的？小书，咱们家也没个东西回礼。”
林书被他妈追问，后来没办法只能说是二麦给的，刘珍坐在床上还在发愁要怎么给人回礼，不能光拿别人东西。
林奕听见是二麦给的后抬头看了一眼姐姐。
今天的饭格外丰盛，两个鸭录拆开后每人都装了满满一碗，还有煮好的鸟蛋。
还有一碗前几日从小溪摸回的黄沙蚬，已经吐干净沙子了。
吃完饭后刘珍靠在床上休息，姐弟俩拿着碗去屋外洗。
林书今天心情很不错，到了外边还哼着不成调的歌，都没发现弟弟的神色不对。
林奕:“……姐，妈现在已经好了，我以后会努力挣钱养你们的，你——咱们以后把钱还给他们。”
林书停住动作，没明白弟弟的意思。
“不要再去找他们了。”
林奕知道姐姐找的谁，两家的情况格外不同，自己就像过街老鼠一般，出门谁都能白一眼，人家好心才帮他们，林奕认这个情，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认，反倒更害怕，怕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
“我们……”
“阿奕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觉得我做错了？可要不是我去找她，妈的病能好？”
“不是的姐，我没有觉得你做错，我只是觉得妈已经好了，咱们就不要再接着麻烦她们了。”
林书咬唇看着弟弟，许久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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