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纸箱厂的废墟上，消防队刚刚撤离，一股焦灼与呛人的焦油味还弥漫在空气里。月色被灰黑的烟雾遮掩得模糊不清，像极了王旭此时的心情。
“王总，要不要报警？”老段声音低沉，身上还沾着灰。
王旭摇了摇头：“报了也只是走流程。没证据前，动静太大，只会打草惊蛇。”
他望着那片烧得漆黑的车间，目光冷冽如刀：“我需要他们放松警惕。”
苏月跟在他身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旭哥，那个匿名传真是内部人泄密吗？我们是不是该清一轮人？”
“不急。”王旭目光沉静，“那张传真是引线，不是目标。我宁愿对方以为我们还在蒙着眼找方向。”
他目光微动，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纸模样的单页，递给苏月：“你拿这个去江北，直接给林广顺。”
苏月接过一看，上头是一个特殊编号：“你动了林家的人脉？”
王旭平静地说：“林广顺是江北冷运老大，虽然算不上通天，但在本地能说上话。那家冒牌包装厂刚刚成立，火急火燎地做出低价报价，后头不可能没托。”
苏月皱眉：“你是怀疑……”
“金龙集团。”王旭冷冷地说出四个字。
苏月猛地抬头：“他们回来了？”
王旭淡淡地说：“不仅回来了，还带着外资背景。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今年的注册公司用的是港商名义？”
“你是说，那个‘腾达实业’？”
王旭点头：“名字换了，骨子里还是金龙的人。他们去年在华南亏了一批冷链货柜，现在盯上我这头，想打包围战。纸箱厂失火，就是敲山震虎。”
苏月低声问道：“那我们呢？不回击一下？”
王旭微笑：“当然要打。只是不能用拳头。”
他转身走到厂房边缘一处断裂的水泥梁前，弯腰捡起一块烧焦的瓦片，在脚边的土地上画出几道线条：“我要你这次去江北，只说两件事。”
“第一，我们接下来准备将包装订单整体打包外包到江北设的临时工厂，所有采购付款提前预付。”
“第二，我们将启用一个全新的包装结构，尺寸和材料都会调整，但……我们只给江北厂家的图纸。”
苏月一愣：“你是要引蛇出洞？”
王旭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更重要的是，我要知道他们的速度有多快、手有多长。”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是场信息战，不是力气战。”
———
第二天下午，王旭亲自赶往了邯州市政大院。市里关于冷链产业项目的临时协商会临时召开，他必须得当面给几个老熟人“透个气”。
会议室里，市商委、财政局、招商办的三位负责人都已到齐，还有几个是熟面孔。
“王总一到，这会才像是正经开的。”招商办主任梁怀民打趣地说道。
王旭笑着点头，寒暄几句之后，便掏出一份精致的可行性文件册，双手递了出去：“这是我们新一期的‘邯东三点布局’冷链基地建设方案，第一阶段资金已基本到位，现需对接部分土地和工业用电申请。”
财政局的李科长翻了翻资料，略显惊讶：“你这动手挺快啊？批文还没下就开始动了？”
王旭语气不紧不慢：“风口摆在那里，我不下手，别人也不会等。”
梁怀民眼神闪过一丝思索：“我们这边，确实也收到了两家企业的冷链备案申请，只是规模和计划都远不如你。”
王旭轻轻一笑：“我倒希望有人跟我竞争，省得说我垄断市场。”
这话听得几位官员都有些尴尬，却也无法反驳。王旭这些年发展迅猛，但每一步走得都有据可依，且从不违法操作。他不像有些暴发户企业家那样高调张扬，更多时候，是稳稳压着整个局势走。
“王总，你有没有考虑……把江北也纳入冷链布局？”
这话一出口，王旭看向说话的老刘头，招商办副主任，手握一些边缘地块的调配权。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刘头语气低沉：“有消息说，江北那边有人也在筹建冷链物流中心，说要借道邯州，打造华北–华东线中转，你这边如果不先拿地，恐怕他们要截胡。”
王旭不动声色地点头：“那就麻烦老刘，帮我签下‘邯东六号地块’。我会安排邯州冷链第二车间优先投产。”
众人点头，会议结束后，王旭单独留下老刘头：“你这话，不像是纯粹提醒。”
老刘头嘿嘿一笑：“你旭哥一路打上来，得罪的人不少。金家那位小少爷……你记得吧？”
“金腾。”王旭语气瞬间冷了三分。
“他从南洋回来后，一口咬定你抢了他们的市场。现在正和人合伙，借了外资要重启冷链布局，连名字都换了，叫‘飞马冷链’。我这边听到的风声，是他们想一举打进北方市场。”
王旭听完，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你女婿是不是在江北工业园上班？”
老刘头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要你女婿办一件事。”王旭压低声音，把嘴凑到老刘头耳边，“我会安排几车旧式货柜，从我们废弃厂区拉出，走江北港口。但这些货，全部打着‘转型设备试验’的名义。”
“你要做什么？”老刘头惊讶。
“我不需要你知道太多。”王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只是要让江北的人以为，我还停留在半年前的工艺水平上。”
“你是要……制造假象？”
“是我要他们轻敌。”王旭笑了，“敌人最危险的时候，就是以为你毫无防备的时候。”
———
三天后，苏月从江北传来消息。
“旭哥，他们果然上钩了。”
“那个腾达实业，刚从我们给林广顺的图纸中‘泄露’出去的版本里，仿造出了三个包装模板，而且已经在偷偷联系南昌和广州的冷藏加工点。看样子，他们是想用我们的模版，来抢订单。”
王旭坐在办公室内，放下电话，语气平静：“告诉林广顺，他可以启动‘三段式破局’了。”
“第一，放出消息，说我们准备暂停江北的外包订单，回迁到本地。”
“第二，让他那个内线，拿着原始报价文件，去找腾达，说我们准备降价一成，再补贴运输，打他们价格。”
“第三……我们冷链车间明天开始夜间加班，把真正的新式压缩机制冷系统推入试产阶段。”
“我要让他们抢个空壳，然后再看他们怎么收场。”
窗外，初夏的风吹动窗帘，王旭轻轻闭上眼睛。
商业，是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而王旭，早就习惯了在刀锋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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