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满落叶的庭院里，万尘低头看着井中自己的倒影，抬手轻抚自己眼角的两道疤痕。
“肉体在地渊幻境中被吞吃差不多了……”似锦的声音蓦然飘过。
万尘背脊流过一丝寒意：“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的身体。”
“离开幻境后，是你的元神在修复这具躯体，所以各方面体征会逐渐趋向你的本体。”
“我本来，就是长这样么……”万尘一瞬不瞬盯着水中的“自己”。
“在幻境里我无法释放灵力，但是能察觉到一些事情。你该知道，天神的发丝是思念的转化，思念越长，发丝越长，思念不断，发丝是斩不断的。”似锦话里有话。
“所以我如今的长发算是为了思念而长吗？”
“……”沉默，亦是无声的认同。
“我明白了。”万尘对着自己的倒影笑笑。
“关于北皇，我知道一些事情。”似锦语气郑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说来听听？”万尘已经习惯了她这些不太符合她的行为，不敢多问，只是选择相信她。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似锦却卖起关子。
“你会告诉我的。”万尘有一种直觉，她确信似锦会在某个时刻告诉她前因后果。
“北皇冥序是四皇中最特殊的存在。不同于其他三皇拥有万千凡界信徒或者臣民，他驻军北陆镇压地渊的邪灵。与其说他是一片大陆的帝皇，不如说他是守卫三界和平安定的战神领袖。当年杀戮之神突破地渊，是灵羽尊与南皇部下蓝旖将其强压回去。此后千百年，地渊封印不稳定，是帝尊顽月与北皇冥序亲自下界在地渊附近清理地渊余孽五百余年。能与帝尊并肩作战，帝尊对其信任与重用可见一斑……”
“杀戮之神？”这个名词在策天录出现过，但是书上并没有关于它的详细记载，似锦在这里提到祂时言语中有很深的忌惮，该是对其有特别的印象。
“这位杀神你不需要了解，祂超脱于三界，你不会在地渊之外见到祂，祂若离开地渊，我们都将不复存在……”似锦语速很快，关于杀戮之神她不愿意详说，“北皇在天界只一人之下，加上战功赫赫，本该位天庭至尊战神之列。约百前，他娶了木龙族里一位小神官，他们在十年前有了一个孩子。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有了爱的人，就会变弱，就连能与帝尊并肩战斗的神，生了情愫后也无法位列至尊了吗？”
“虽然天界没有禁止天神有情，但是那九位至尊可都是上万年的无情之神，心中了无牵挂方能修炼至至高境界。他们的无情道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道。”似锦解释道，“同理，让神有情是弑神的方式之一。”
万尘又是背后一寒：“有人想对付北皇？”
“北皇手握天庭大部分战神的指挥权，若想掌控天庭或者捣毁天庭秩序就必须要破北皇这一关。”似锦循循善诱，暗示万尘事实的本质。
“不是贼子之间的苟且，他们想做的事和南宫偃佑一样！他们要倾覆正统？”
“孺子可教。”似锦继续道，“四皇中，南、北皇是天界天神，东、西皇则是凡界霸主。比起搅乱天庭，搅乱凡界时局要更容易一些。东皇的位置搁置了许久，南宫老儿要坐上去略显张扬，他们需要一个盾牌、一个能够摆明面上的傀儡。最后，他们选择了你。”
“……你怀疑谁？北皇后的母家吗？”
“木龙族算是弱小，若不是有北皇青睐，他们不应有如今的地位。”似锦否定这个猜想，“冥序从前是个天煞孤星，无亲无故，娶妻之后倒是与他军队的一个部下结为异姓兄妹。这个妹妹就是北风，实力极强，她不满天庭的统治却十分殷勤地帮助北皇打理安北军务。”
“倒是引人觉得蹊跷，真的会这么明显吗？”万尘有些疑虑。
“我直接告诉你了，你才这样觉得。北风这个身份藏得及其隐秘，她那么强的实力策天录只有寥寥数笔，一般人可很难注意到北皇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物。”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万尘不禁多问。
“……”似锦沉默良久，最后才轻叹一声，“她与钟龙一样，是生了灵智的神器，我曾经……也是如此……”
万尘思绪混乱，她为什么说这些？为什么她的语气那么的凄凉……
*
龙城——雪鹰殿。
睨着跪伏在自己膝下的反军，冰魄冷声道：“吾要见你们拥立的新主。”
“南宫尘已出城，老朽代为参见上神。”南宫偃佑正当不惑之年，他步伐虽慢却也稳健，在冰魄阴鸷的目光下不徐不疾得走了进来。
“南宫尘？”冰魄讥笑着复述这个名字。
南宫偃佑摆摆手：“上神如此着急赶回龙城，定也累了吧，来人啊，给上神上茶。”自己挑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悠哉悠哉地坐下。
冰魄低眸看一眼侍者颤巍巍端着的茶碗，里面的热茶因为侍者的颤抖荡漾着涟漪。
冰魄赏她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得打翻茶盏，瞬间冲下台指尖三叶冰刃直指南宫偃佑：“吾问你万尘在哪！”
侍者哪敢顾这一地狼藉，扑通跪下，朝着冰魄磕头认罪：“奴婢该死！上神饶命！”
发现南宫偃佑无视她的威胁，只是饶有兴味得看着跪地求饶的侍者，冰魄忍无可忍，操纵飞刃割断侍者的喉管。
南宫偃佑眉头一皱：“上神的手段有些残忍了。”
冰魄冷笑：“论残忍，吾不及阁下分毫。至少她走得不痛苦。”
“您看，什么都瞒不过您。”南宫偃佑谄媚着，冰魄却听出了讽刺之意。
“吾感应不到万尘剑。”冰魄收起三叶冰刃，直勾勾盯着好整以暇的南宫偃佑。
“我给她三天时间，她会回来的，带着我们都想见的人。”
冰魄眉间一蹙：“花无双？”
“不愧是上神。”南宫偃佑笑容诡异。
冰魄上前一步，威胁道：“别动他。”
对方眸中闪过一丝惊疑：“我记得你们是敌人。”
见冰魄面色无波动，南宫偃佑调侃道：“上神也爱屋及乌？因为您的好徒弟喜欢，您就要护着他？”
冰魄又赏他一个白眼。
“随你。”
不等南宫偃佑询问她这是何意，冰魄又道：“不管你背后的家伙是谁，三日之内见不到万尘，吾便掀翻这帝京的棋局！”
赤裸裸的威胁，南宫偃佑气定神闲地应下：“好，那依上神所言，只要阿尘安然无恙，在帝京，一切随我？”
冰魄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微微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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