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在当天晚上得知第二日一早议和的消息，这让他有些安心。
他对议和一事早已深思熟虑，一直未谈拢的关键问题，在于夏国想要获取戎狄部的良驹，但戎狄部死活不肯给。
他已经想好议和时，可以在良驹的问题上退一步，但他这几天又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可能更有利于日后部族的发展。
第二日一早，当鹰扬准时走进到秦韶的帅帐，却只见到顾章华和赵萱两人，果然有些讶异，顿住脚步。
“怎么是你们二位？秦将军人呢？是否有要事缠身？”
端坐在桌案后的顾章华，正在慢悠悠泡茶，闻言朝鹰扬微微一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戎狄王请坐，今日议和一事秦将军已经全权委托本王与王妃，与您洽谈具体事宜。”
鹰扬游移不定，在顾章华对面坐下。
“你们两人能做主？”
坐在顾章华身边的赵萱一听这话，心里顿觉不爽，向鹰扬投去傲娇的一瞥。
“您是王，我们贤王也是王，怎么，我们不配吗？难道要我们陛下来与您谈？”
赵萱的言下之意鹰扬听得明白，他这个戎狄部族的王还不配与夏国的皇帝陛下平起平坐，贤王与贤王妃出面，已经给了他好大的面子。
鹰扬心里有些恼怒，但他又不得不佩服贤王妃，一上来就浇灭了他小看他们的气焰。
“请喝茶，上好的黄山云雾，来的路上只带了一小罐，现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一点，希望戎狄王喜欢。”
顾章华说着，把一盏茶推到鹰扬面前。
茶香四溢，鹰扬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脸上的表情很是惬意，而后又不由自主一声叹息。
赵萱被鹰扬这一系列动作给整不会了。
喝茶就喝茶，叹什么气？
鹰扬像是立刻察觉到赵萱的疑惑，放下茶盏，朝赵萱抱歉地一笑。
“让贤王妃见笑了，茶很好喝，入口略苦，但咽下去又有一股清香的甘甜。”
鹰扬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茶是好东西，提神醒脑还能解乏，去腥去油腻，但对于我们戎狄部来说，却是稀缺品，普通人家一年都喝不上一次。”
赵萱眼珠滴溜溜一转。
“戎狄王的意思，莫非想从我们这里换取茶叶？不妨说说，怎么个换法？”
鹰扬脸上显出喜色，略微沉吟间，顾章华却开门见山。
“此次议和的主要目的，是在夏国北境边镇开设榷场，用戎狄部的牛羊等特产交换夏国的粮食、盐、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当然也可以包括茶叶，不过……”
“不过什么？”
鹰扬已经料到顾章华要说什么，还是直接问了句。
顾章华定睛望着鹰扬的眼睛。
“不过，夏国还是坚持要换取戎狄部的良驹，戎狄王有何想法？此事不解决，其他的也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两人对视，连眼都不带眨的，似乎谁先眨眼谁就落了下乘。
片刻后，鹰扬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又把茶盏放回到桌上。
“贤王还真是不客气！好！我同意加上我部的良驹，但一年换取的数目不能超过一百匹……”
赵萱微微皱了皱眉，一百匹也太少了。
她和顾章华早从秦韶处了解到，夏军的骑兵极缺好的战马，此次议和最主要便是戎狄部的良驹，至少一年要一千匹，才能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支超强战力的骑兵。
顾章华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没有直接跟鹰扬讨价还价，而是问了鹰扬另一个问题。
“那么请问，一匹良驹相当于多少石粮食，一石粮食又能让多少戎狄部的族人不靠劫掠，就可以安稳度过寒冷的冬季？”
“这……”
面对顾章华咄咄逼人的追问，鹰扬显然没有预料到，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讷讷无言。
赵萱乘胜追击，跟顾章华打配合。
“我们也不想问戎狄部族一共有多少人，但戎狄王您应该心里有数，您自己算算便是，我们夏国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而且我们夏国百姓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用汗水种出来的粮食，又怎会轻易给你们？”
鹰扬看向赵萱和顾章华二人，忽然赞许地笑了起来。
“久闻贤王向来心善仁厚，必能体会我为戎狄百姓谋取太平的用意，没想到贤王妃更是个吃过苦的人，能如此体谅老百姓的辛苦，本王真是小看二位了！”
顾章华内心暗笑，夸他们俩他们就会放松警惕，放宽条件吗？
不可能！
但还没等到他开口，赵萱已经率先表明态度。
“戎狄王，我们深知您守着那么大的家业也非易事，但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戎狄部主动侵扰我国北境，夏军何时主动骚扰过您的部族？
您要是担心我们万一有了足够的马匹会壮大骑兵，对戎狄部不利，您还真是小看了我大夏国的胸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到这儿，赵萱微微摇头，嗤笑一声。
“如果我们夏国也如戎狄王这么想，我想请问，我们给你们提供足够的粮食，壮大了你们的部族，岂不是养虎为患，自找麻烦？”
赵萱唱白脸，顾章华当然要唱红脸。
于是，他无比真诚开了口。
“我能体会戎狄部族的百姓辛苦放牧，牛羊马匹就是你们生存的本钱，我们夏国百姓同理，我希望戎狄王您也能再斟酌一二，没有足够的马匹，我们真的不能给您换取足够的粮食。”
顾章华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继续往下说。
“我有话直说了，往年也曾有些私下交易，一匹良驹平均价格在六到八两银子左右，能换三石粮食。
今年粮食价格涨得厉害，加上运输费用和沿途的损耗，运到郾城的成本已经高达三两银子每石。
这么说吧，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可以做主，一匹马换四石粮食，但是，必须有足够的良驹，这个条件才成立。”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让鹰扬难以招架，但两人的话所言非虚。
鹰扬闻言不禁陷入沉思，他能感觉到贤王妃的强硬态度，但更能感觉到贤王夫妻二人的诚意。
在夏国北境边镇开设榷场，对双方来说都有顾虑，但利大于弊。
夏国已经退一步同意议和，他也退了一步，同意提供良驹，目前只是在数量上双方有争议。
这是最有希望谈成的一次，鹰扬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但他仍想替戎狄部族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看来今天是硬怼上了，他要是还不让步，很可能会出现僵局，但怎么让步？让多少步？
他还需要好好想一想。
鹰扬略一思忖，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贤王，贤王妃，不如让我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明日再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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