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白阳驱散了江边传来的凉风，秦烈觉得热了，敞开身上的棉披风，转眼看看站在身边的马忠。
感受到他的目光，马忠收回看向那艘战船的目光，笑一声说道：“老秦，我哥俩也是各有所得，以前结下的那点怨气也就散了吧。”
马忠现任广州提举市舶司，这是一处试点，试点成功就要在福州、泉州、杭州等地设立市舶司，马忠的目标是总提举市舶司。
他就要前往广州去上任了，途经江宁探望秦烈，还将自己的理想坦然说出。
于是秦烈提醒他，“你再贪财，别说总提举了，你这个广州提举市舶司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很难说。”
提起这事马忠愁眉苦脸，低声说道：“李昭跟我说过，侍讲给皇上的官员改制条陈中重点提到了监察，以他的性子，既提到监察，就一定跟着狠辣的处理手段，我可没这个胆子迎风而上。”
他称陈恪为“侍讲”而不称其姓。
而秦烈对此消息大感兴趣，看看左右，摆摆手让侍卫远离，低声问道：“会有什么处理手段？”
“据说最轻的是罢官...”马忠继续愁眉苦脸地说道：“最狠的是砍头，还祸及后人，三代以内不准参与各级考试，当兵都不行，从商也会受到一定限制。”
“据说会有专职衙门来核定贪腐金额，一经确定就必须还款，你还不上，就由你的儿子、孙子还。”
这种处罚方式确实狠辣，可秦烈赞成，“好办法，看你还敢贪腐不？”
“我没贪污，就是收点钱而已。”
马忠辩解，随后畅快地说道：“相比对内奸的处罚，贪腐的处罚就轻多了。”
“一经确定为内奸，砍头是唯一的处罚方式，其后代子孙永远不得入学、从政、从军，从商的经营规模不得超过一间店铺百平米的面积，买地不得超过十亩，如有协同者，以同类罪名处理。”
这样的规定是往死里整人啊！
可秦烈还是赞同，“侍讲深恨内奸，就应该这么做。”
他也称“侍讲”而不称其姓。
赞一句听马忠继续说道：“但有一个例外，为王朝做出重大贡献者，皇上可以下达赦免令，但这个权力只握在皇上手里。”
听到这个内容秦烈笑道：“侍讲做事向来留有余地，不知何事算重大贡献。”
马忠笑道：“有规定的，重大贡献分为几个方面，条条款款几十条，我只记住一个方面，老秦，有个消息告诉你，皇上批准成立格物院，院士等同正三品或正四品官员，还不限名额。”
“下面是正五品、正六品的学士，然后是七品、八品的博士。”
“皇上亲任山长，下设理事会，理事长叫沈括，侍讲是理事之一，院士现有两人，一个叫毕昇、一个叫钱乙，而博士只有一人，鹤翔书院学生顾敬裘。”
这个消息让李昭眨眨眼，低声问道：“侍讲竟不是理事长？”
马忠笑道：“要不是皇上坚持，这个理事他都不想当，我听张孜说过，皇上说侍讲出个主意就想走人，哪有这样的好事？”
说到这两人都笑了，秦烈叹道：“侍讲就这个脾气，那些朝臣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说起这事马忠嘿嘿笑道：“官员改制已经开始了，废除左右丞相，谭远忠任宰相，正一品衔，尚善治任参知政事，从一品衔。”
“下步要成立内阁，据说宰相、参知政事和枢密使肯定是阁员。就是否增加内阁成员，增加几个阁员？朝里那些人都吵疯了，哪有功夫管格物院的事？”
“我就不理解了，律国内乱，正是出兵收复北地的良机，可侍讲不说话，曹公爷、杨太尉也不说话，就那个冷面侯竟也一声不吭，这是什么玄机啊？”
秦烈笑道：“侍讲看得比我们远、比我们深，他这么做一定是为我大兴王朝争取最大的利益。”
说到这秦烈想起一事，转脸问向马忠，“你说格物院的院士等同于三四品官员？”
“不错。”
马忠不知秦烈为何重复此事，肯定一句，听秦烈大吼一声，“传令下去，谁能设计出最好、最大的远航战舰，谁能提升战舰的战斗力，老夫就保举他成为院士、学士、博士，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秦烈充分理解了陈恪的目的，成立格物院就是为了提高大兴王朝的战斗力。
他的理解比较偏狭，秦将军就这思路。
而李淳的理解就比较全面了，得到顾敬裘成为博士、享正七品的消息后，面对医药组的同伴大声说道：“敬裘他们的研究路子比较狭窄，不如我们的研究路子宽，”
“我们要争取当院士，首先拿出南方瘴气的防治方法，防瘴气的药、防蚊虫叮咬的药，还有相关设施，力争在明年三月拿出来，我们就是院士、学士、博士。”
“你们还有去参加会试的吗？”
他发出了号召，又询问一声，可同伴们没人理他，轰一声四散而开，纷纷钻进自己的实验室去研究自己的项目了。
他们不屑于参加会试，连否定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已经有了研究的目标，现在又有人生的目标，剩下的就是干活了。
这个民族从来不缺乏智慧和勤奋，给他加满动力，再给他一个目标，大家就会一起高唱，“我们一起努力当院士。”
陈恪的目的也就在此，这些人不擅长作诗词填词写文章，金榜题名的可能性真不大，参加会试只会打击他们的士气，还不如在会试之前给他们做一道选择题。
他们作诗不行，但会作选择题，不会抛下自己的长项去选择短项。
他们有了自己的追求，正埋头自己的项目，却得到一项紧急通知，“全员集合，去顾家贺喜。”
这是代理会长曹汲下的命令，顾敬裘成为七品博士，，这是三院的光荣，必须大贺特贺。
于是三院学生穿上青色襴衫、披上白斗篷、戴上文士巾，排成两行纵队向顾敬裘的家走去，这一路引来无数市民旁观，然后堵住这条小巷，占据这条大街。
三院学生出动了，而顾敬裘的父母这时还在晕头转向中。
上午格物院来人，十余名衙役敲锣打鼓在前开路，同样晕头转向的二品高官理事长沈括登门，向顾敬裘的父母颁发博士证书。
这本证书的含金量极高，由皇帝李祯亲笔书写，等同圣旨。
看见这个规格，顾父顾母除了感谢“皇恩浩荡”外，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俩无法向亲戚、邻居们解释，十六岁的顾敬裘怎么就成为七品官员了？还是皇上亲手下达的“圣旨”，不仅赏银五百两，还赠与一座两进的院子。
面对如此丰厚的赏赐，顾父顾母更懵，这件事没法解释，只能猜出与火药有关，正晕头中，三院近三千名学生排队前来祝贺。
面对这些学生，顾父顾母只能走到大街上接受他们的祝贺，他家院子太小，二十余个亲戚、邻居已塞得满满当当了。
可在小巷里还是不行，三院学生只能进来十五分之一。
于是顾父、顾母来到大街上，面对三千学子，听他们齐声恭贺，“恭喜顾叔、顾婶。”
然后再听领头的青年大声说道：“以敬裘之才，十年之后，必为三品院士。”
这是美好的祝福，顾父、顾母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俩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有一天会成为三品高官。
这是以后未知的事，眼前却是现实，顾敬裘已是七品官员了。
这时的顾父、顾母还觉得好似正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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