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南宫璟也注意到这个案子，起因也是听说容棠派人来问过。
他一看卷宗，就气得找经办人主簿回话，主簿都下班了，又被喊回去听训，心道要糟。
南宫璟指着卷宗训斥，“供词破绽百出，你是怎么采信的？主诊人是古大夫，写药方的也是他，最后怎么是个不通医理的旁支闲人顶了罪？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胡乱推卸找人顶罪就能过关，你是怎么考的同进士？说，你收了多少好处？”
主簿大气不敢出，当然也不承认收钱，只说调查不仔细，明日重审，尽早结案。
南宫璟都要放他走了，十一求见。
南宫璟听了容棠的要求，心里也是腹诽，自己堂堂亲王世子，什么时候由得别人指点了。正要将人打发走，十一送上了琉璃小老虎。
喵的，收买他，关键根本拒绝不了。
加班夜审。
古大夫没受多少威吓，就把罪认下了，当然，他不可能认自己医术不精，只说意外失手。
这么一来，说谎，做伪证，古家要赔一大笔银子，另坐三个月牢，旁的不说，等他出来，这名声定然也受极大影响。
十一又往古家送了一封信，言明妇科圣手的内幕已经败露。古家要不想名誉扫地，乖乖的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就把古大夫靠妻子发家，又把妻子扫地出门的事宣扬出去。
他们一家要怎么做，一时也无法全然知晓，容棠正让温大夫给他诊脉。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好像莫神医和张破军都解决不了，或许，他该看一看女科。
温大夫去拿了脉枕，净了手，认真给他诊脉，只片刻就露出惊疑神色。
“温大夫，怎么样，有发现吗？”
容棠收回手，表现的若无其事。
温大夫咬了咬唇，“大人，我医术浅薄，或许说话冒犯，说错了，您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
他生什么气，张破军都说他生不了孩子，做为一个男人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他生气了吗？
“大人不能生育。”
果然。
容棠面色不改，“好几个大夫这样说了。”
“哪怕做为女子。”
容棠的动作僵住，眼神生硬的看向温大夫，“你……？”
温大夫很紧张，她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你不要紧张，说说你的依据。我是说，是我的脉象告诉你我是女儿身吗？”
温大夫微微松一口气，“也不全是。大人脉象特殊，阴阳双绝，本就极为罕见。观大人外型雌雄莫辨，只是大人的气场如男子，男性医者把脉，往往第一印象就把大人当做男子，而忽略阴绝脉的影响。岂不知，大人阴绝脉的比阳绝脉更严重。”
容棠重重的喘息了几声，平复心情，“温大夫，你与我分说一下阴阳双绝脉到底何解。”
一直以来，他听了太多次双绝脉，以为是什么现阶段治不好的病统称绝脉，却原来他一直忽略了阴阳也同样关乎着他的性别。
温大夫迟疑了一下，出门查看外面，像是怕有人听到。
容棠唤出十三，“警戒，五十丈以内无人靠近。”
“是。”
温大夫回转坐下，目光复杂，“大人，阳绝脉代表做不了男子，阴绝脉也代表做不了女子。”
容棠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做不了男子他理解，为什么又做不了女子？
“先说一说你凭什么以为我是女儿身吧，就像你说的，脉象上根本不显。”
温大夫小声道：“民妇也是猜的。常人的认知里，人只有两种性别，非男既女。大人的阳绝脉从生下来就代表着做不了男孩子，所以必是被当成女孩子养大的。男女幼时都是雌雄莫辨，真正能从外表区分，是十岁以后，若民妇诊得不错，大人今年还没有初潮……”
“等一下，我虽然不太懂医，但女子初潮有早有晚，早的十一二，晚的十八九二十，都是有可能的……”
忽然停住，他干什么，这不是自己承认了女儿身。
温大夫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仍是说出她的猜想，“还有大人的所做所为，日常对女子十分照顾，托举几位夫人，民妇也是听了这些传言才决定在这里开馆，果不其然，大人对女子特别宽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无条件托举女子，只有同为女子的人才能感受女子的不易。男人是不会管一个女人有多艰难的。”
容棠已经无话反驳，果然还是女人心思更细。
“民妇再来回答大人关于初潮的问题。普通女子初潮的确有早有晚，十六七岁，十八九岁，都不稀罕。但阴绝脉绝不是月事没来，是永远不会来。”
“你是说，我永远不会来月事？”
温大夫感觉自己说话很残忍，但还有更残忍的，她不对容棠说，似乎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说，包括传说中的几位容夫人。
“不止如此。终身不来月事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大不了是不能生育子嗣。大人的症状是，连嫁人都不能够的。”
容棠颤抖了一下，很多以前不明白的，或者是自己不愿意深思的问题，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慧慈大师曾说过，他不可以轻许婚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做不了一个男人正常的妻子。
他生下来时，明明是女孩子的外表，慧慈大师坚持让容夫人收他做养子，奠定他一辈子男人的身份基础，就是为了防止他被人当成女人。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前胸位置，空空如也，这也是日常没人以为他是女子的原因。
无声的自嘲了片刻，“所以我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温大夫也茫然了一瞬，“大人自小以女儿身长大，现在又以男儿身示人，性别或许很模糊吧？单从脉象看，无所谓男女，大人以为自己是男人或者女人，都行。但这世道女子太艰难，大人能做男子活着挺好的。”
容棠苦笑一声。
“如果大人不介意，民妇也可以查体帮大人确认。”
“不用了。”
也仅仅是片刻的伤感，容棠就走出来，他反正也没打算恢复女儿身，也没打算嫁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温大夫，在你眼里，我是怪物吗？”
温大夫一愣，“当然不是，这世上没有妖魔鬼怪，长成什么样子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何况大人长相俊美，也没有旁的病症，身居高位且能恣意行事，男子如何，女子如何，能以本性活着，便是常人一生求而不得。”
容棠颇有深意看着她，“你是比常人通透。”
温大夫道谢，“民妇是医者，医人亦医心。民妇起初还怕大人接受不了，或者杀了民妇灭口。”
容棠捏了捏额角，“你是聪明人，已经把我当成你的靠山。”
温大夫大方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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