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久违的露出笑容，负弓上前，张开双臂。
一如当年军营中练兵胜利后的拥抱。
叶若祖本就是不拘小节，又被困在欲壑许久，心思更加纯粹。
竟是毫不顾忌地相拥，语气真诚：“吕统领，一别经年，风采依旧啊！”
远处列阵的军士默契十足，齐齐背过身去。
主帐中唤鬼神相助的三个士兵，刚刚祭祀完香火，一人双手捧着显灵的巡游木牌，两人分左右掀开帐帘。
入眼就是吕将军和漂亮女子抱在一起。
他们面面相觑，下意识想到先前的袭击，忍不住高声喊道：“糟了！糟了！吕将军被妖孽美色蛊惑！”
捧着“日巡”木牌的军士大喝一声：“兀那恶鬼，速速显形！”
随后高举木牌，期待着鬼神气息压服对方。
然而他们预想中鬼怪现出丑陋分身，惊恐奔逃的场景没有发生。
反而感觉额头被敲击，耳边传来一句“白痴”，日巡木牌字迹刹那褪去。
三人不知所措，只当妖孽神通广大，连鬼神都被吓走。
几人入营才两三年，自然不认识叶若祖，此时热血上头，竟不约而同地拔出腰间佩刀，向前冲去。
“吕将军快醒过来！”
“小红我对不起你！”
“妖孽要色诱就色诱我啊，放过吕将军！”
叶若祖随手一挥。
士兵脚下结出冰晶，牢牢锁住他们的脚步，大刀表面瞬间附着冰霜，而后崩裂成数块。
两人十多岁进入无射军，多年出生入死，自然情谊深厚。
只是一个性子耿直，从不生歪念；一个天性纯粹，却未明内心。
在欲壑里叶若祖生存下去的三大支柱，一是叶婆婆、二是父亲、三是吕梁。
每每她提及吕梁，总是带着崇拜的语气。
练兵、杀敌、军阵对弈、体恤士兵等，吕梁就是她眼里的完人。
多年同吃同睡，同出个生死兄弟。
欲壑出来后，花木兰就差明着说要是吕梁单身，你怎么办。
叶若祖愣是没反应过来，说要守护吕梁家族百年。
花木兰只能感慨，幸好月老还没显圣，某则非得气的下凡历劫去。
“全军听令，正常操练，晚间设宴，烹羊煮牛！”
士兵举着手中武器呐喊：“吕将军万胜！万胜！万胜！”
来到吕梁营帐前，叶若祖好奇地问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兴致，居然在帐门口种梧桐树。”
吕梁也不辩解，入帐后挑选近年发生的大事讲述给她听。
听到忘川山脉，毕星、龟谊斗法，叶若祖竖眉怒喝：“好胆，来六州害人，孽障该死！”
挥掌拍下，桌案炸成齑粉。
再到禅位大典，她困惑不解。
“用机缘困住吕崇，分明是妖岛阳谋，吕将军难道没有劝谏一二？”
叶若祖吹出冰制矮桌：“刘义是狼子野心，新帝也是蠢货。大典上权力不稳就急着铲除异己，岂不是给天下人把柄？”
“难怪一路赶来，巴陵、庐州处处现妖踪，遍地有妖气。那青丘狐狸倒是长情，为了辛阏伯，挺身相助小鱼儿，与以前宫里那位却有几分相像。”
然后每讲到大事发生，她或是惊叹、或是惋惜、或是怒斥，在欲壑积压许久的情绪在亲近之人面前尽数展现。
不知不觉间，已近夜半三更。
军士等不到吕梁的命令，饿着肚子来回巡逻。
几名亲信听着帐中声响，含糊不清似是不断的撞翻、打碎物件。
想到老大从不近女色，到现在都是孤身一人，纷纷露出明了的神色。
曾与唐肃玉有旧的陈姓军士，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来到帐前。
他弯腰对着耳朵贴在帐上的吕梁亲信，悄声问道：“将军还没出来吗？兄弟们训练一天，早已饿的不行。能否先用军粮充饥？”
不想营帐正好被掀开，吕梁脸上笑容还在，吓得众人立刻站定，大气不敢出。
夭寿了！千古奇闻！吕将军笑成一朵桃花！
吕梁不知众人心思，抬头发现时辰不早，当下吩咐点燃篝火，除去值守士兵外，都来赴宴。
叶若祖随后走出，手中抓着金缕花如意：“此物确实奇特，风雪冰霜攻击下毫发无损。社神有心了，相较而言，我那张风雪符箓真是拿不出手。”
她顺手将如意塞回吕梁内甲中，叮嘱他小心防备。
周围几人转过脸去，只当没看到。
火头军将早已杀好牛羊肉架到火上炙烤，骨头等放入铁釜熬煮。
香味溢散，勾人馋虫。
吕梁拿过盾牌，以刀柄敲击。
火光映照下，他眼中射出神光，威严无双。
“诸将连战凯旋，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鏖战之际，诸君谋略超群，武勇非凡，方解家国之危。此刻盛宴为贺，望诸位稍歇征尘，共饮美酒，铭记荣耀，往后仍为山河永固，砥砺奋进，青史定书不朽功勋！”
“大魏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随军书记敲响花鼓，推动气氛达到高潮。
对峙十年，军中兵将轮换多次，死伤无数。
哪怕赢多输少，却一直没能尽复巴陵。
对于两边军士来说，战争是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战场相见，可能是故友、亲朋乃至昔日至交。
大刀挥出，斩去一切前缘因果，平添无穷血债罪孽。
上位者的游戏，下位者的苦难。
相对来说，吕梁与军士同吃同住，从不以个人喜怒做出决策，已是极为难得。
“咚、咚、咚”
鼓声雷动，军歌嘹亮。
叶若祖轻轻拂起微风，吹动篝火越发旺盛，火势冲天。
火头军切下一块带骨的羊后腿，香料包裹，脂油滴答。
他躬身递给正在敲击盾牌助兴的吕梁。
“吕将军，羊腿已被炙烤完成。外皮金黄酥脆，内部鲜嫩多汁，请您享用。”
吕梁取出腰间小刀，轻轻划动，切下肥美肉块，刚要送入口中，动作一顿，转头说道：“若祖，你先尝尝，这老儿别的手艺一般，烤羊腿堪称绝技。”
叶若祖随手捏起。
肉质酥软，香味扑鼻，瞧上去非常诱人。
她稍稍晃动，冰霜挂满肉块。
“这是做什么？”
吕梁不解：“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吃羊肉吗，难道改了口味？”
叶若祖望向举着羊腿的火头军，握住手中羊肉，用力一捏，化成粉末。
“吕梁啊吕梁，难道你没发现，她的狐狸尾巴实在惹眼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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