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如何发展才能从始而终？
一个故事该以何种形式落下结尾？
与灰堡斗争至死是自己仅存的宿命，正是未来早已笃定，所以霍桦才会对莱娜说那些话。
很多事本就没有结果。
盟友已是他能给予别人最大的善意，至于那些多余的情感，背负越多意志就会变的越迟钝。
一个行走在复仇道路上的人，不需要这些累赘。
工作室内，霍桦用匕首割开缠绕在身上的绷带，将失去作用的愈合凝胶从背后换下。
被灼烧的伤口已经生出新的血痂，预计4个系统时后便会脱落，再敷一次愈合凝胶，速度还会更快。
扯开愈合凝胶的包装，正要往背后敷去之时，访问提示音不合时宜响起。
霍桦没有太在意，随手按下开门按钮。
“有什么事？”
“受某个人所托，过来看看你。”
听到这声音，他微微一愣。
“公主殿下？稀客啊。”
转过椅子，看着站在面前的蒂莉娅，霍桦不由感到些许意外。
莱娜在被说了一通后直接红温了，看那模样应当是气的不轻，或许现在正把自己的脸贴在枪靶上泄愤。
不过自己终归救了她一命，所以她会找人过来看看自己也合情合理。
当然身为护卫长，莱娜必须得公私分明，最大的可能，就是叫莱雅来看望自己，而现在来的却是蒂莉娅，还真是意想不到。
“莱娜是不是太放肆了？居然把你叫过来。”
一边说着，霍桦一边将愈合凝胶敷于伤口之上。
“我以为来的人会是莱雅。”
“原本是这样的。”
蒂莉娅拉过椅子坐下。
“不过莱雅把这个任务交托给我了。”
“呵呵，那个小呆瓜就这么怕我？”
霍桦笑了笑：“那两姐妹真会胡闹，身为皇室公主，你也是真宠她们。”
“不能算宠，只是人之常情。”
双手往前搭在椅背上，蒂莉娅此刻姿态有些慵懒。
“这个先暂且不提，我还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豁出命去救莱娜。”
“这不像你，是因为喜欢么？”
“喜欢？你莫不是在说笑，我像那种人？”
“我救人只是因为我想救，况且活着的莱娜才能为我创造更大的价值，她值得冒一些风险。”
话音刚落，蒂莉娅便下意识眯了眯眼，敏锐察觉到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事风格确实很自我，但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他内心深处还有某些隐而不显的因素在左右其思想。
仔细回想一下，从“暗礁宙域”出来后，那种因素就愈发明显起来。
“伪装自己，很累吧？”
霍桦动作一顿，有些怪异地看向她。
“你又觉得自己看透我了？”
“我没有觉得自己看透你。”
蒂莉娅摇了摇头。
“说真的，那晚与你聊天过后，我就试图挣脱长久以来的舒适圈，并努力摒弃过往懦弱的性格，去思考一些自己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在这过程中，我觉得你的心路历程会很有参考意义，所以我尝试代入你的视角进行心理侧写。”
霍桦神情愈发怪异。
好家伙，这位花瓶公主莫不是要觉醒了？
这剧情发展不对劲啊......
“那我还挺想听听的，说。”
“嗯。”蒂莉娅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你是人渣。”
霍桦：“......”
好好好！又骂我，等会有你好果子吃的！
见霍桦没有出言，蒂莉娅沉着眸，继续说道：
“如果以第三方视角纵览全局，你是当之无愧的刽子手，帮凶，罪人，血腥的过往就注定身上的罪孽无法洗清，对这个世界而言，施加于你身上的最好惩罚，就是以命抵命。”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这里，蒂莉娅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
“但如果站在第三方视角，就极容易忽略一些事。”
“命运，常理，还有人与生俱来的情感。”
“虽然我出皇宫的次数很少，但我也能从网络中了解很多事，知道人的意志往往会被命运左右。”
“原本所热爱的，所想要做的，往往被残酷的命运所扭曲。”
“若一个艺术生三度落榜，被严苛的生活榨尽了所有热情，甚至连面包都吃不起，那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又会以此做什么？”
霍桦眨了眨眼，感觉莫名其妙。
“落榜艺术生和我有什么关系？”
“别插嘴，我话还没说完。”
蒂莉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我想说的是，当命运来敲门，摆在面前的抉择总是让人为难。”
“若是坚定原本的想法，说不定在曙光来临之前便会濒临崩溃。”
“若是做出改变，又会面临道德与仁义的双重指责。”
“所以在我眼中，摇摆在抉择中的你，不过是被浪潮裹携的可怜人。”
“命运迫使你拿起刀，在杀戮的道路上一往无前，直至精疲力尽，直至意识麻木，谴责与质问在身后穷追不舍，当你能停下来了，意识从麻木中恢复，追上来的人性会再一次将你拉入煎熬之中。”
“就如同你向塔克开枪的瞬间。”
“人性抛弃的不彻底，兽性拥抱的不全面。”
“我想这就是你内心的写照。”
“这就是为什么，你选择向灰堡复仇，是想用以杀止杀的方式寻求宁静......”
“停停停!”
霍桦竖起手掌，满脸不耐烦。
“公主殿下，拜托不要给我洗白。”
“我就是一个伪君子外加刽子手，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我这种人少一个，都是为社会安定做出巨大的贡献，干灰堡也仅是因为我单纯看那些人不爽而已。”
“说谎。”
蒂莉娅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能有人一辈子不犯错么？能有人一辈子不说谎么？”
“虚伪不过是自认高尚者对别人的苛责，站在道德制高点，就可以完美将脸掩藏在阳光中。”
“如果不去喝骂，谁人知我高尚？”
“就像人类看待历史，总以站在云端的视角给出理性状态下的最佳方案，然后理所应当去批判。”
“观视者总以自己比别人做的更好，是因为没有没有真实经历过。”
“就好比别人看你。”
“你或许是伪君子，或许是刽子手，但绝不是天生坏种或懦夫。”
“不与组织同流合污，并正视自己的罪孽，逃离之后不是躲藏起来，而是迅速策划复仇与清算。”
“说真的，我很佩服你......”
后面蒂莉娅说的话，霍桦已经懒得听了，现在他脑海中宛若有哄钟作响，并隐隐感到莫名的心慌。
这位公主殿下好像不是觉醒了，是黑化了！
到时候，普里尔斯大公看到自己把他的宝贝女儿搞成这样子，不得气急败坏，直接用舰队给自己扬了咯？
这种事万万不可！
我的复仇大计，决不能以这种可笑的方式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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