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几位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眼神怪异，但大家戴着口罩，谁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方得意，现在要对你进行麻醉了，别怕，好好睡一觉。如果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就努力睁开眼睛，好吗？”叶一柏轻声说道。
这些专业的医疗人员虽然惊讶，但不会影响工作。
方得意看着这张遮住大部分面孔的口罩，感激地说：“叶医生，谢谢您，真的感谢，无论结果如何，我心里都会永远记住您的恩情。谢谢。”
叶一柏点头示意亨利开始麻醉，轻轻拍了拍方得意的肩膀，“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你会平安无事的，放松，休息一下。”
无意中扫过方得意腋下，那里竟也干干净净。
真的一根毛都没留下？
注射麻醉，插管，消毒完毕。
“四点十七分，手术开始。乔娜，每隔一小时告诉我一次时间。”
“好的，叶医生。”
“刀。”
叶一柏看过x光片，子弹位置尚佳，尽管大部分嵌入硬脑膜，但也有一部分裸露在外，方便手术操作。
沿着伤口向两侧划出S型切口，同时清理和修整受污染的创缘……
手术正式开始了。
“再拉开些，我这儿瞧不清楚。理查，快冲洗伤口。”叶一柏说。
王茂闻言，赶忙用力拉扯两边的牵引器，同时调整了方向让叶一柏看得更清楚。理查则迅速用等渗盐水冲洗着血糊糊的创口。
叶医生手中镊子飞速且精准地挑拣着浅表的碎骨片与凝血块……每一下都精确无比，连旁边好好的皮肉都不带一点损伤。
王茂心中暗叹，每一次见证叶大夫动刀都是次学习的机会。虽说这不过是头皮上的粗活儿，但真到了那错综复杂的血管、神经丛中，下手准不稳，可就直接影响病人的康复甚至日后的生活质量了。尤其在对付某些肿瘤时，外行看不出门道来，内行人才晓得其中的奥秘所在。
“咬骨钳。”
“知道了。”
随着“咔嚓”几声骨头裂开的声音响起，莉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两步靠向亨利，两人紧盯着患者的状态变化不敢放松。
别看别看，不是我的脑袋。小丫头嘴里喃喃着，双眼却紧紧盯住方得意那光滑到没有眉毛的地方以转移注意力。
扩大颅骨缺口到四到五厘米左右后，叶一柏终于隐约见到子弹的尾部。
他先是快速清除了硬脑膜周围的淤血与碎屑，并试图轻轻拔动嵌进硬脑膜里的子弹——没动。
眉头微蹙，“乔娜，找根结实点的线来。”
叶一柏要剪断硬脑膜，可又担心这样做会导致原先牢牢卡住的子弹往下滑落。好在老式子弹的底部有个环槽正好可以用来绑牢固定，在剪切的同时慢慢将其拽出。
“来了！”
乔娜迅速从手术台上找出适合的缝合线，大致估摸了长度后利索剪下一段。
只见叶一柏俯身低眉，细巧的镊子灵巧钻入窄长深邃的创伤内圈住了子弹。
全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只灵活翻转着尖头的镊子上，眨眼之间竟然就在线绳与金属缝隙里完成了缠绕打结的工作！
“莉莉，拿着这条绳子准备听我指挥再往外提。乔娜，帮我看看着汗珠子。”
放下镊子站直身子抖了抖右手后，莉莉赶紧上前接过缝合线的另一端。透过手里那条轻微抵抗的力量她感受到了即将进行的重要一步……
“剪刀。”
接过工具，沿着预先标记的位置仔细切割，动作轻盈却又果断。
“使劲往头顶处拉！” 叶一柏低喝一声。
仿佛听到战斗号令般挺胸屏息，小姑娘郑重其事地使力一提。“嘣”地一下铜色弹头如同刚捕捞起来的小鱼般被成功取出。
莉莉愣愣注视着手心里牵带着部分组织碎片摇摆不定的子弹，内心深处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职业自豪感。
“注意保管啊！”乔娜在一旁催促。
“嗯嗯。”回过神来迅速按照指示将异物放进指定托盘。
手术顺利完成，现场顿时舒展许多气氛也变得轻松不少。望着依然依依不舍的助手们，叶大夫打趣道：“如果真舍不得的话不妨同家属商议留下当作纪念好了？”
只是还不知道警察是否会前来调查此事带走证据呢？
主医师此言既出标志着正式进入闲谈模式。
“近来咱们租界真是不太安宁哪！警方整天干些啥？居然容许恶徒夜间持枪杀人？”亨利愤愤道。
“他们每天不是就在医院周围巡逻嘛？明明是场意外却搞得好像有人意图谋害托马斯先生似的，每天早晨出门迎面便是满眼制服人员的身影。”
“诶，莉莉姑娘，请问为啥做这样的开颅大手术却让人剃了个光身子？就剩下个大腿毛了也剃得太干净吧？”理查随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突然冒出的讨论瞬间吸引住所有人关注。
莉莉满脸无辜地解释道：“这事真不归我管啊，是病人朋友自己动手剃净送过来的，当时我见了还挺惊讶。”
爱干净到极致的习惯吗？脑海里闪现出叫亮子的那个朴实笑脸船夫形象，王茂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发冷。
随后，叶大夫继续清理创洞内外剩余污垢与堵塞之物。移除掉最后一份杂物时由于气压作用导致更多细碎物质自行排出。
紧接着进行了最后收尾工作包括彻底清洗消毒及止血等工序。
“再次冲洗。”
“抽吸设备准备好…”
“你是怎么跟病人家属说的？”叶一柏一边用特制的吸引器，由浅入深地清理着患者脑部受伤区域的坏死组织，一边在清理过的伤口上覆盖上干净的盐水棉片。
“剃头。”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我说要让病人把头发全剃了。”
“你用英语讲的？”
叶一柏用手术镊子小心地撑开伤道口，仔细地查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异物，“用中文吧，他们的英语不太行。”
“那你用中文再讲一遍。”
清理完伤道内的骨碎片后，叶一柏示意身旁的小乔将患者的x光片拿过来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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