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平时很少到英业总部，如果不是通知开会，或者说苏易有什么事要交代，他总是在装饰公司这边。这边是他黄浩的一亩三分地。
彭学成没到英业项目部之前很喜欢到装饰公司，但自从到了项目部以后，就很少来了，项目部才是彭学成的一亩三分地。
他和黄浩是帽根朋友。帽根朋友是榕市的说法，就是发小的意思。虽然是发小，但两人的关系原本并不算很近。
黄浩高中毕业上了建工技校，而彭学成则顶替父亲进了三建。黄浩在那个大杂院里算是高学历，因为这个院子里基本是榕市建筑公司的职工。
黄浩考上技校后，他父亲曾自豪地说，儿子出息了，考上了中专。
当时的学历决定着一个人的身份，简单说，就是决定是干部编制还是工人编制。虽然干部编制分为行政编制和事业编制，工人编制又分了国营、大集体和临时工。
中专以上学历，身份是干部，而技校以下学历，则是工人。所以，黄浩的技校学历，在工人编制中，是最高学历。一些技校生在毕业后，会拼命考成人大学，被称为当时的五大生：夜大、电大、函大、业大和职大。其中不包括自修大学。五大生的文凭国家认可，是工转干的基本条件。
黄浩技校毕业后报考电大，但考了两年，离录取线还差的很远，自己也就没了信心。
八十年代末期，下海潮席卷全国。黄浩在三建当泥工班组的班组长。
苏易成立装饰公司的时候，到人才中心发布了招聘信息，黄浩是自己来报名面试。当时还不叫英业集团，公司叫英业实业有限公司。刚买了办公楼。
苏易并不在意学历，因为自己也是技校生，虽然到西南外国语学院学进修后有了大专毕业证，后来又到经干院进修了企业管理，但苏易在自己的简历中，一直填技校或者高中。
有一次，苏易和朋友聊到学历，朋友说苏易现在是大专，苏易说，是中专。大专是妓院，我是技校。院才是大专，校只是中专。
因为黄浩来应聘的直接是装饰公司副经理，当时苏易自己兼着各分公司的经理。
苏易没走什么面试过场，直接把黄浩带到新买的写字楼，对黄浩说：你来负责新办公室的装修，装修完后，决定是否留下。
办公楼装修黄浩很费心，也很认真。
他在三建找了一些工友，本来计划两个月的工期，黄浩在50天就全部赶完，而且质量让苏易很满意，装修费用也节省了5%。
搬入新办公楼后，老办公室就给了装饰公司，而英业实业公司，也升级成英业集团。黄浩成了装饰公司的常务副经理，三个月后，苏易放权，黄浩成了装饰公司经理。
“黄总，今天没出去？”怕彭学成推开黄浩的办公室门，黄浩正在网上看成人小电影。
“彭总，今天咋有空来了？”黄浩没抬头，说话也有点阴阳怪气。
他有点后悔介绍彭学成进了英业。
一件事是彭学成竟然自己找苏易提出要一辆车。他觉得彭学成没规矩，先不说是我介绍你进项目部，毕竟，项目归装饰公司管，你这么直接找老板，是没把我这个经理放在眼里。
第二件事，是当时装饰公司只有解困房一个业务，彭学成是项目经理，则是苏易定的，黄浩没办法。而彭学成到了项目上，项目上的人就几乎全是彭学成的人。不要说黄浩，就是那次苏易去项目上都被保安给挡在了工地大门外。解困房进入内装阶段，土建的项目已经撤走，工地上基本上就是内装的天下。
第三件事是，工程进场这么久，彭学成除了每月给黄浩买两条中华，其他的表示就再也没有了。因为这个项目的资金，是由苏易签字直接拨给项目上，黄浩是既没有人事权，也没有财权。从用工到建筑材料，彭学成根本不请示黄浩，直接就报到苏易那里。
所以，黄浩觉得彭学成在翻自己的房子。
“黄总，今天晚上有没有空，要是有的话，今天我来安排，我们去潇洒潇洒。”彭学成把一包中华放到黄浩的办公桌上。
“啥事？你直接说。”黄浩看着彭学成，在建筑行业，从来没有无事献殷勤的，如果有，那肯定非奸即盗。
“这不是一个做乳胶漆的口袋想勾兑黄总嘛。”彭学成当然知道黄浩现在对自己有气。但有包工头勾兑，黄浩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口袋是建筑圈子里的行话，包工头的意思。
最早的包工头，骑着一个摩托，摩托后面搭着一个口袋，装着各种工具和一个本子，本子上是工人的名单和联系方式。而结算后，又用口袋装钱。
黄浩看着彭学成，等了一会才说：“这个口袋是你的人？”
“那还不是黄总你的人？”
“先说事。”黄浩接过彭学成递过来的烟，等彭学成给自己点上后才说。
有矛盾归有矛盾，但不能跟钱过不去。既然彭学成找自己，那这事就不是彭学成自己能搞定的。
“口袋说价格有点低。想提点价。”彭学成说。
工程结算在集团总部，而决算资料，要装饰公司先审核，签字，才能报集团总部。这个坎，彭学成自己迈不过去。
“想涨多少？”黄浩想，涨个一毛两毛的报给集团总部应该问题不大，苏易不是小气的人。
“涨一块。”彭学成说。
“你想钱想疯了嗦？咋不去抢喃？”黄浩一下坐直了。涨一块？总共十多万平方，你每平方涨一块？你也真敢说。
“黄总，你听我说。口袋说了，五毛是给你黄总的。”彭学成毕竟和黄浩是帽根朋友，他是什么人，彭学成心里有数。
果然，黄浩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黄浩自己拿起桌上的烟盒，彭学成马上把自己的烟递了过去。
“黄总，这事所以还得你黄总去说才行。”给黄浩点上烟后，彭学成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放到黄浩的办公桌上。
“再拿两万，我去说。不然，你自己去找老苏。我这里，不敢签这个字。”黄浩看着桌上的钱说。
“行。”说完，彭学成拿起手机，当着黄浩的面给口袋打电话。
“老游，再拿两万。黄总这边晚上你安排好。不然这事搞不成。”
打完电话，彭学成对黄浩说：“黄总，搞定。晚上我们到东湖度假村。”彭学成说完，从黄浩对面的椅子上起来，转身出门。
钱是实的，客套是虚的。既然钱给够了，也就没必要讲那些虚礼。
黄浩拿起桌上的钱，放进自己的包里。东湖度假村，那地方不错。听说还有北方来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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