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之事于凝霜而言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小孩子惯爱粘人，今日跑到东宫睡，明日便跑去凤仪宫睡，直到八岁时才能自己一个人在宫里睡觉。
萧时衍却一直记到了及冠之后。
太子已及冠，朝堂上倒是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这些纷争却与凝霜无关。
春日正好，御花园中的玉兰花开得正好，沈皇后坐在漱玉亭中，瞧着花间的少女提着裙摆追着一只漂亮的蝴蝶。
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掠过花丛，发间银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
沈皇后看了半天，笑着轻啜一口茶水。
一晃眼，皎皎倒也出落地动人了。
“娘娘。”贴身女官在后边轻唤，“太子殿下来了。”
沈皇后闻言轻轻挑眉：“倒是来得正好，近日为着他的事情，可弄得我一阵头疼。”
萧时衍大步走了进来，这几年他生得愈发俊逸，连言行举止都沉稳不少，不像幼时一般顽皮，倒越来越有储君之像。
他微微朝沈皇后行礼：“给母后请安。”
“坐吧。”沈皇后招招手让他坐下，斜瞥他一眼：“近日朝堂可因为你乱了套，你倒好，直接一声不吭去了北部，现在才回来。”
太子成年后，皇上便时常让他外出公务，大有一种让其体会世间百姓冷暖才准其即位的心思。
这几年萧时衍走遍大江南北，多次险些丧命，人都瘦削不少。
别说把沈皇后心疼坏了，把那些个朝臣也心疼坏了。
皇上皇后就这么一个独子，没了可就真的没了，于是要么催着皇帝举办选秀，扩充后宫，要么催着皇后再生一个，接着便是张罗起太子的婚事。
沈皇后看着心疼，送了好些补品过来，嘴上却不肯饶人：“本宫还以为你这次回来会同话本中带回一个姑娘，然后为着这个姑娘同爹娘妹妹，全朝上下作对的。”
萧时衍道：“母后说笑了。”
沈皇后朝身旁女官递了个眼神，女官立即差两人抱了画像上来。
画像徐徐展开，左边的画是他熟悉的沈舒韫，右边则是秦家的小姐秦妺阑。
“你也二十一岁了。”沈皇后漫不经心道：“朝中为这两位吵了半个月，你父皇主要还是想问问你是如何考量的。”
沈舒韫是皇后侄女，将门虎女，同凝霜一般被皇后精养在身边，品行处事人人瞧着都放心。
可正因为是皇后侄女，朝臣自然也担心会因此扶持沈氏，培养出一个恐怖的外戚集团。
秦氏这儿……虽也是世家出身，但兄长是正儿八经走科举上来的，真正的三元及第的天才，若是娶秦氏为后，亦对萧时衍有些助力。
萧时衍看着沈舒韫的画像挑眉：“舒韫给我当皇后，舒韫不愿意，我也不愿意，难道母后舍得？”
皇后忍不住笑了。
沈舒韫方才后宫到底还是屈才了。
她问道：“那妺阑如何？她前些日子进宫请安，特意为你抄了整卷的经书祈福。”
沈皇后叫人将经文推到她面前，上面的字工整得让人舒心。
萧时衍定定看了片刻，远处传来凝霜的笑声，他转头看过去，那小丫头扑到了一只蝴蝶，正举着和周围宫女炫耀。
“不必。”萧时衍变了脸色，有些不善，“上回她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烫了凝霜一手，那手红了好几天才消下来。”
当时虽觉得人家不是故意的，可仔细想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茶碗端在她的手上，不烫着自己的手，反而精准烫着了凝霜的手。
“许是人家真是不小心的。”皇后眼神里含着淡淡的讥讽，对于儿子的姻缘，她向来不着急，只是朝臣有了好的人选，她还是会拿到萧时衍面前晃一眼。
不过这两个都不要，儿子该不会真的寡一辈子吧？
沈皇后忧心忡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注意到萧时衍正一错不错地看着凝霜。
皇后沉思片刻：“你若是有属意的姑娘，倒也可以同母后说。”
萧时衍沉默不言。
“娘娘！”凝霜像只黄雀突然扑进亭中，献宝似地摊开手掌，“您看这个，是女官姐姐教我编的。”
掌心躺着个草编的蚂蚱，皇后伸手接了过去：“不错，做得很可爱。”
凝霜一转眼就看见了萧时衍，又笑着扯住他的衣袖：“哥哥怎么也进宫了？平日里也见不着你的人影。”
萧时衍揉揉她的脑袋：“想我了吗？”
凝霜朝他做了个鬼脸：“不想。”
沈皇后坐在一旁，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中。
她笑了一下，突然道：“正给你的太子哥哥挑太子妃呢。”
她招招手让凝霜过来，拉着凝霜在自己身侧坐下：“你来瞧瞧，帮他掌掌眼，选谁做你的嫂子就好。”
谁知凝霜只看了一眼，便说：“不要秦妺阑。”
皇后：“为何？”
凝霜抱住了她的手臂，轻轻撒娇：“谁都可以，反正不要秦妺阑。”
皇后挥挥手让人把画像撤了下去：“不要她便不要她。”
她笑着捏了捏凝霜的手：“莫说你太子哥哥了，皎皎现在也到了年岁，可有心仪的小公子？那个赵小侯爷天天跟在你身侧鞍前马后的……”
怎么忽然扯到她身上了？
凝霜瞪大眼睛，忙捂住耳朵，一屁股坐到了萧时衍旁边：“哥哥你看，娘娘又拿我取笑了！”
见她这个样子，在场人眼底都不自觉沾染几分笑意。
沈皇后又道：“说起来不知道是谁小时候黏着自己的太子哥哥，非要当太子妃……”
萧时衍身姿一下紧绷了，凝霜却浑不在意：“都是童言无忌嘛。”
“你们感情倒是真的好。”沈皇后继续道：“旁人都唤你皎皎，阿衍倒是唤你凝霜，还是属于他独有的名字。”
萧时衍在这儿听得坐如针毡，忙起身同皇后告退：“母后，儿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了。”
沈皇后淡淡道：“去吧。”
凝霜见萧时衍走了，似乎有什么事要同他说，也站了起来：“那娘娘……我也先走啦！”
语罢，只见少女快步追上了萧时衍，直接扑到了他的背上。
萧时衍眼神闪过一丝惊愕，见到是凝霜，立即顺手将人背起来，无奈地笑了一下。
沈皇后坐在凉亭里悄声与女官讲小话，还对着两人的背影指指点点。
“瞧见了吗？”沈皇后神叨叨地说：“这便是郎有情妾无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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