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京城中人人都在传老家主视他娘为平生挚爱，他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可结果却是……
谢景和见他眼中冒火，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往事也在他的叙述之下缓缓呈现在诸人面前。
*
四十二年前，亦是朱家结束战争、一统天下、建立扬朝的第五年。
彼时战乱，王谢薛三家各自派遣了家族子弟前往各方势力相助，这样无论哪一方最终夺得天下，他们又能够凭借着从龙之功重振家族。
而谢家被派去参谋朱家势力的则是备受重视的长子——谢维，他谋略出众，朱家多次借他的计策战胜其他势力。
因而在朱家登顶之后，谢维在其四十岁那年便被封为了丞相，而谢家也形成了以他为主的形势。
而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地不仅是谢维的权势滔天，他和平妻婉清夫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也颇为流行。
一处酒楼当中，谢景和与友人相约而坐，一入耳的便是他父亲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种种故事。
其中添增了多少他们凭空捏造幻想的内容可想而知，但无疑百姓们喜欢异常，不然这一套故事也不会来回说了近二十年。
于百姓而言，谢维和婉清夫人之间的爱情极其伟大，更是值得所有人歌颂。
这些广为流传的故事中，他父亲不仅只独爱婉清夫人，还十分有勇有谋，历尽千辛万苦才将心爱之人以平妻之位抬进了谢家的门。
“遥想当年二八年华的婉清夫人是何等倾城绝色，让谢大人顶着谢家全族以及妻家的压力也要硬娶她为平妻。”
“可不是，要不是真爱她，何至于得罪族老和妻家，以至于差点被赶出家门。”
“好在谢大人顽强坚韧又聪慧，不然也不可能做到故事结局那般的两全其美。”
“……”
于谢景和面对面对坐的友人听见这话，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见谢景和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正，而半隐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却已经捏紧了。
友人不知所措地轻咳一声，劝道：“和曜，不如我们去另一处？”
“不用。”谢景和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拳，这样的话他这近二十年来听到得还少吗？
只是他却不理解为何父亲任由这样的事被人到处谈论，难道他就不在乎母亲的感受吗？
想到自家端庄大方的母亲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被气得在屋中毫无形象发疯的样子，谢景和闭了闭眼。
他深深呼吸了几下平静自己的心绪：“今日我请你过来，是想问问有关商道上的事。”
他这位友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将生意做到了西北一带，在商道一事上颇有见解。
因着要做生意，友人常年不在京城，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谢景和便想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
听到他所言，友人挑了挑眉，诧异地看他：“和曜，你不是一向不愿掺和进这事吗？怎的突然对做生意也感兴趣了？”
谢景和脸色黯然，要不是父亲总在他和母亲面前提起大哥的经商能力，母亲也不会强压着他来学商道一事。
自他出生之后，母亲便对他严加管教，君子六艺不能有一项差劲，而且要求他在各个方面都要压大哥一头。
若是他一旦松懈，或是有哪一项不如大哥，母亲虽不会对他打骂，但自家母亲那一双满怀哀怨的眼睛却永远会让他心头一震。
心中涌起的愧疚催促着他在松懈的方面加倍努力，终于在各个方面都稳压了自己大哥一头，母亲嘴上不说，但看着他的眼神却满是满意和自得。
然而最近大哥显示出的经商能力频频得到父亲的夸赞，母亲表面不显，背地里却催促着自己去学。
他曾经偷看过大哥呈给父亲的账簿，也清醒感受到大哥在经商方面的天赋是自己根本赶不上的程度。
然而母亲的催促和压力却让他夜夜难眠，正巧友人归来，他也好向友人取取经。
友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难言之隐：“难道又是你母亲在催你学？”
见谢景辰沉默不语，友人瞬间了然。
和曜也是惨，碰上了这么个母亲。
不过想到他父亲和婉清夫人之事，友人又对谢景和母亲此举有了些理解。
他按下心中浮现的种种思绪，开始跟谢景和讲述起他这些年经商的经验来。
谢景和虽然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但还是强迫着自己仔细地听着和记录友人的每一句话，更甚至拿出了自己收藏的商道一类的书，朝友人询问自己不懂之处。
看着这些书上被记得密密麻麻的感想，友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但还是仔仔细细地为他解释了一番。
两人从下午一直探讨到了夜晚，等归家之时，不少人都熄了灯睡觉去了。
在友人那儿听了一大堆商道的经验，谢景和只觉得脑袋都大了。
在昏暗的灯光之中，他脑海中想着应当如何将友人的经验用于家中的铺子，一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他正想的入神，余光就瞥见了自己母亲的背影。
谢景和想到这几日母亲神思恍惚的状态，又想到今天自己学到的种种知识，打算上前告知母亲，好让她高兴些许。
他跟在母亲一群人的身后，察觉到她正是往父亲所住之处而去，犹豫了一番还是跟了上去。
若是父亲知道自己在商道上颇有收获，想来也应当会为自己高兴，说不定还会夸赞自己。
等谢景和赶到父亲院子时，母亲已经进了父亲书房的门，书房的门并未被关牢，但谢景和却不敢直接闯入。
他伸手欲要敲门，就听到门内父亲母亲两人对彼此的怒吼声和瓷器碎落发出的清脆破裂声。
谢景和伸至半空的手一顿，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他没想到母亲来父亲这儿竟然是吵架来了。
他若是贸然敲门打断，岂不是说明他把父母亲的争吵看进了眼中，到时候父亲母亲又该如何待他？他又该如何面对父亲亲呢？
想到这儿，谢景和放下手，转身正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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