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阿七就出了侯府。
她的时间不多，离桑傍晚之前要结果，她自然不敢耽搁。
离桑刚用过早膳，忽明娜就来了。
她不喜吵闹，所以免了府中妾室的请安，但挡不住有人非要来。
离桑授意出去打发忽明娜的红霞回来，面上有几分不满。
“夫人，她非要给您请安，还说这是咱们大盛的礼节，她要入乡随俗。”
离桑轻嗤一声，“一个外邦人，倒是比我还守大盛礼节。”
红霞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哼，奴婢看她就是不安好心！”
离桑摆手，“罢了，让她进来。”
她也算跟外邦人打过交道，委实难缠，今日见不到她忽明娜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正好，也让她看看，这入府的新姨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很快，忽明娜就跟着红霞进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跟随而来的十九。
忽明娜换下那身西域服饰，着一袭鹅黄色的百迭罗裙，倒是褪去几分异域妩媚，多了几分灵动。
“妾身见过夫人。”
她盈盈一福身，倒是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想来鸿胪寺那边是用心教过的。
离桑抬眸看过去，便见她脖颈上都是清晰的承宠痕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恭喜忽姨娘，入府便得侯爷恩宠。”
她语调平淡，忽明娜竟在她身上找不出半分吃醋或是不满的迹象。
“多谢夫人，能得侯爷垂青是妾身的福分。”
“妾身定会好好伺候侯爷，为侯府开枝散叶。”
她嘴上的话温驯柔媚，眼中的目光却意味深长。
这话落在红霞耳中就格外刺耳了，这个狐媚子，不过方才得宠，便敢来夫人面前耀武扬威！
离桑挑眉看了她一眼，倒是浑不在意她这般疑似炫耀的态度。
与其说是炫耀，离桑感觉她更像在探究。
探究什么呢？
离桑心中暗自思忖，像是在试探自己对她得宠的态度。
“侯府子嗣单薄，若能添丁，也是一桩喜事。”
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红霞，“红霞，去库房取一对羊脂玉镯来，就当是我给忽姨娘的见面礼。”
红霞咬了咬牙，却也只得照办。
主母赏赐承宠的小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片刻后，便端着一个锦盒回来，站在忽明娜面前，不情不愿的打开给她瞧。
忽明娜只草草瞥了一下，没将心思放在上面。
“谢夫人赏赐。”
旋即又噙着笑意问起离桑：
“夫人，妾身听闻您贵为大盛第一圣手，有起死回生之能。”
离桑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了猜测。
她问起此事，莫非入府并非是为陆延骁而来，而是为了调查她解冰曼陀之毒的事？
这不对啊，西域人入京，皇后才忽然对她起了杀念。
也就是说，无论自己是否知道冰曼陀之毒，皇后都不打算留手。
那西域那边为何还要安排忽明娜过来打探此事？
莫不是，这西域人与皇后一党，其实也并非一条心。
离桑思绪万千，嘴上的回应却是滴水不漏。
“忽姨娘谬赞，不过是研学几年医术，误打误撞救了贵妃娘娘，如何担得起大盛第一圣手之称。”
“夫人不必过谦，医者普济众生，妾身自小便格外敬仰。”
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
“只是不知，您医术了得，对毒，又是否有研究呢？”
离桑端坐在梨花木椅上，端着一杯清茶轻拂杯盏，对她如此毫不避讳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波澜。
“医道之中，医与毒本就相辅相成，知晓毒理，方能更好地治病救人。”
“行医之人，多少都会钻研些毒理。”
离桑语气平和，目光却似有深意地看着忽明娜，观察她的反应。
忽明娜浓密的长眉一紧，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离桑这才继续开口，“不过我对此道钻研不深，算是短板。”
此话一出，便见忽明娜的眉头微微舒展。
离桑放下手中的茶盏，眸光也随之冷淡下来。
“忽姨娘，侯府中可不比你在西域时自由散漫。”
她语气骤然冷厉几分，“如此口无遮拦问及毒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忽明娜微怔了一下，看她。
而后勾起一抹离桑熟悉的，摄人心魄的笑意。
“那夫人可要好好防着我，莫叫我钻了空子。”
离桑冷着脸，还没等张口，便听她又说话了。
“妾身说笑的，夫人切莫当真。”
“妾身真心敬仰侯爷，又是西域进献来的。”
“便是为了两国邦交，也断然不敢做出什么有损侯府的事来。”
说罢，面上依旧挂着笑意，将红霞手中的锦盒接过。
“夫人操持侯府事务繁忙，妾身就不打扰了。”
又行一个中规中矩的万福礼，转身离开了扶风院。
她才出了院门，边上皱眉许久的红霞便忍不住开了口。
“夫人，难道就放任她如此嚣张无礼吗？”
离桑却只是摆了摆手，“她是陛下赏赐的，又是西域进献而来，只要西域人在一天，她便有倚仗，由她去吧。”
她在思考忽明娜说的那几句话。
离桑不似陆延骁那般好糊弄，嘴上说几句敬仰爱慕的话就当了真，觉得天下女子都合该爱惨了他。
忽明娜对陆延骁实在不像有什么感情的，像是要查她，试探几句又没了下文。
离桑一时间也摸不清，这女人到底干什么来了。
依照目前的形势，再结合三皇子那几句话看，总归来者不善。
思绪流转间，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先前处决于馨儿之时，她好像说过，有关陆延骁通敌叛国的字眼。
离桑心中一震，倘若忽明娜当真把什么西域的脏东西带进来，给陆延骁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状……
那她截至目前为止所有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这一刻，离桑对忽明娜这个未知的变数起了杀心。
但很快，这样的杀意就被她按下。
不行，忽明娜身份特殊，又是皇上赐下的人。
若西域人还在京中便出了事，只怕被人借题发挥。
离桑沉声对红霞开口，“吩咐下去，让人好好看着月明院，外头飞进来一只麻雀都给我记录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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