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欢怀孕6个月的时候，季庭舟终于可以回家了。
季成林亲自来接他，那天天空还飘着雪，入眼是炫目的白。
季庭舟整个人瘦了很多，也黑了，看到父亲鬓角添的些许白发，心中满是愧疚。
“爸。”
他一开口，却发现嗓子沙哑的不得了，仿佛再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季成林知道他要说什么，没有搭他的话，只是说了一句“上车吧。”
父子俩坐在车后座。
季庭舟面向窗外看着急速后退的建筑物，心里没来由的发紧。
“知知，还好吗？”即将到家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甘，轻轻的问了出来。
他听到了父亲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季庭舟又低着头闷闷道，“她，快过生日了。”
季成林最终还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儿子，“她很好，马上就要做妈妈了。”
季庭舟猛的扭头看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季父的面容，想要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可惜并没有。
季庭舟喉结滚了滚，然后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爸，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季成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当初他康复的第一时间，季爸爸说让他们先把证领了，这样也不耽误知知去复读。
可他却说知知可以为了他付出两年，他也可以等知知两年。
可为什么当初他就没有看懂知知黯淡下去的眼神。
季庭舟闭上眼睛逼回泪意，当初他喜欢云舒时，捧出了一颗炽热的心，就像飞蛾扑火般不计后果，却在最炙热的时候被冷水浇透。
后来是那个从小陪在他身边的女孩，被他当成妹妹的女孩，在他瘫痪绝望时放弃学业，日夜守护他。
在他自我厌弃的时候，一次次的坚定表白，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
后来在家人的撮合和她无悔的付出中，他逐渐习惯了这份细水长流的温暖。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对感情执着的人，心里还没有彻底放下云舒。
可心里受过伤的人，再也无法燃起炽热的火焰。
所以他从此藏起了所有浓烈的情感，时间一长就变成了习惯。
既然认定她是携手一生的人，在相处中也是总带着几分克制与疏离。
他承认，在云舒带着脆弱出现的那一刻，他其实也分不清到底是旧情难断还是出于恻隐之心。
但他知道，他和云舒已经过去了，他也庆幸过云舒没有提复合的事。
他的本意是，用最后的时光好好和他与云舒的过去告个别，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走到那一步？
不知道是该说云舒的手段太高明，还是说他太傻了！
他们说的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活该。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最深沉的爱从来都不是少年时的热烈疯狂，而是日复一日的陪伴和平淡岁月里的相濡以沫。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季成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旦错过就是永远，放过自己吧！”
季庭舟苦笑一声，就算不放过又能怎么样，他们早都回不去了。
季成林把他的手机还给了他。
手机太久没有开机。
叮铃，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他干脆静音。
季成林知道他现在已经心情平复很多。就慢慢讲起了这半年发生的所有事。
除了公司的事他都听进去了。
听着听着心就揪了起来。
燕家那样的顶级豪门，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现在呢？”季庭舟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觉得自己问的像个笑话。
燕时叙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甚至为了她可以对抗整个家族，她怎么会不好呢？
况且她都要做妈妈了。
回到家的第一晚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和路知欢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
梦里的他接了一个电话，是云舒打来的。
他站在一旁拼命呼喊，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没有人能看到他，他也碰不到任何人任何东西。
他听见梦里的他对路知欢说“我马上就会回来时”，知知骤然惨白的脸色。
她的手机从手中滑落。
画面赫然是一张孕检单。
季庭舟的心仿佛是被人撕裂了一个口子，他拼命呼喊，拼命的解释给梦里的知知听。
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只麻木的一步步走到窗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他想伸手给她擦掉，却怎么也擦不到。
然后他就看到知知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了窗台上。
决绝的跳了下去。
“不！”
他大喊一声，跟着跳了下去。
他想拼命的抓住知知，想抱住她，却做不到。
“砰”的一声。
知知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身下流淌出了一片蜿蜒的血迹。
她的眼睛在看着他，嘴角吐出一口口鲜血，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门口那个已经傻掉的自己，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想抱起地上的知知却无从下手。
窒息，太窒息了。
季庭舟猛的睁开眼睛，卧室里一片昏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梦境太真实，真实的就好像经历过一样。
终于熬到了天亮。
他还是想看看她。
远远的就好。
他出现在了燕时叙的别墅前，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看着燕时叙扶着身子笨重的路知欢上了车。
最后停在了医院门口。
她应该是来做产检的。
季庭舟戴着墨镜，剪了寸头。人也瘦了不少，所以一时间他们还真的没发现他的存在。
他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了医生说，两个孩子很健康，还有两个多月就会出生了。
他还看到，燕时叙带着她去了步梯间，将她抵在墙上亲吻。
两个人的眼中尽是爱意。
因为肚中的小家伙踢了她，燕时叙就弯着腰，嘴角含笑的警告着肚子里的两个孩子，说他最爱的是他们的妈妈，让他们两个安分点，不然以后一定会狠狠的打他们的屁股。
他还虔诚的亲了亲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季庭舟最后还是落荒而逃了。
他走出医院，灰蒙蒙的天气和他的心情一样。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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