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欢快气氛，不知为何，原本一年年淡下去的年味儿今年却浓重了许多。
好像每个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跟捡了钱似的，连小区里的狗都兴奋得不得了。
刘皓辰刚做完兼职回来，进门时保安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喊他晚上一起吃饺子，他笑着婉拒了。
他现在是烈士家属的身份，走到哪里都受到很多人的照顾，政府给了他很大一笔抚恤金，连他以后上学、工作的事儿都安排好了。
他知道这都是托哥哥的福，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不要这些，他只想让哥哥回来。
他不知道哥哥到底做了什么，但他们说哥哥是英雄，为国家、为人民、为全人类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哥哥的丧礼由政府出面操办，办得很隆重，还上了电视，只是那座坟里埋的不过是哥哥的旧日衣冠罢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刘皓辰常忍不住想，他这一生或许注定亲缘淡薄吧。
他其实没必要去做兼职，但他想待在人多的地方，想多做点事，那样好像感觉会好一些。
走到小区楼下，一个头发乱糟糟脸上还有不少淤青的老妇人突然拦住了他，手上还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
老妇人冲上来就问：“我儿子呢？他在哪里？”
刘皓辰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徐母和郑乐乐。
他厌恶极了徐家人，可他们的确是哥哥的血缘亲人，他沾了哥哥的光，享了哥哥的福，他不吝啬稍微照看下徐家。
“有什么事吗？”刘皓辰面无表情地问道。
徐母见刘皓辰没有不理她，直接拉着他的袖子就开始哭诉。
原来上次避难所的原主人家亲戚来闹事，徐父被气到中风晕倒，醒来就瘫痪了，他们现在都还欠着医院的治疗费呢！
打架的事儿派出所说只能算互殴，且本来就是徐家占了人家房子在先，不可能把徐父晕倒的事儿赖在人家身上。
他们被赶了出去，还要赔人家的房子，给人家恢复原样、赔偿损失！
他们本来想把那些囤的东西处理了换些钱，可恨那家人半点儿情面都不留，直接把他们的东西往外扔，说占了他们家地方。
本来附近就有来看热闹的老头儿老太太，一看到处都是米呀油呀罐头的，就悄咪咪地往回拿，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说有好东西捡。
这下可不得了，附近几个村上的人都来了，还惊动了镇上的人，一开始还是假装看热闹偷偷地拿，后来有人一起哄就直接改明抢了！甚至不少老头儿还骑着个三轮车一车车地拉！
徐家人是吼也吼了，拦也拦了，可哪里止得住？等警察来了，东西早就被抢光了！
他们身无分文，只好暂时回了徐家乡下的老房子，可屋漏偏逢连夜雨，高利贷又找上了门！
他们当初为了多借点儿钱，签的时间短利息高，本也没打算还，如今又哪里还拿得出钱来？
高利贷天天来闹，他们只好报了警，可这下却把人得罪死了，没两天徐阳和郑明睿的腿就被人给打断了！
没过多久，警察又上门，说他们涉嫌骗贷，原来当初徐阳和郑明睿撸网贷时为了多套出些钱，弄了些虚假证明，现在事情败露了，他们面临的将是刑事处罚。
一连串的打击令徐家人觉得天都塌了！徐慧已经有些精神不正常，整天一个人叽叽咕咕的，不是骂人就是对着徐母拳打脚踢。
亲戚朋友们也都三不五时地催着他们还钱，徐母没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来找刘星云。
毕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身上流着徐家的血，怎么也该在这种时候伸把手帮一帮吧？
徐母扒拉着刘皓辰，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也是没办法了呀，星云要是不管我这个当妈的，就是逼我往绝路上去呀……”
刘皓辰觉得徐家完全是自作自受，但还是尽力克制道：“我哥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徐母觉得刘皓辰是在哄她，可也没必要拿这种事哄她吧？
路过的邻居有人知道一点儿刘家的事，担心刘皓辰一个十多岁的小伙子被徐家赖上，就开口道：“他没骗你，就前不久的事儿，咱们这些邻居还参加了葬礼的。”
真死了！
徐母深受打击，脸色愈加灰败。
刘皓辰心里升起一丝不忍，正要出口安慰，徐母却又瞪大眼睛盯着他：“那他的钱呢？房子铺子给了你，存款总在他那儿吧？我是他亲妈，那钱得有我一份儿！”
刘皓辰瞬间冷漠，甩开徐母的手就走。
徐母破口大骂：“你个烂了心肝儿的臭崽子，敢私吞老娘的钱，早知道你有回来的一天，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掐死！”
刘皓辰听这话头儿不对，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徐母。
徐母却像癫狂了一样，怨毒地看着他，都不用他问，什么都抖落了出来。
“……你个臭崽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星云被你们刘家捡了去？我们早知道了，我们就等着他长大了好认回来享福的，谁知刘家娘们儿又生了你，那怎么行？”
“有了亲生儿子，那刘家老两口儿怎么还会把财产给一个捡来的孩子？所以我就让阿阳悄悄接近你，跟你玩儿，然后把你拐了回来，本来是要溺死你的，但看你长得还行，就把你卖给了人贩子……”
“哈哈哈，臭崽子没想到吧？你一个本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被卖去了穷山沟里吃苦，一想起来我就想笑……你活该！活该……”
……
刘皓辰直接报了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刘皓辰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靠了会儿。
想起今天是除夕，他强撑着起来炒了几个菜，按照习俗给逝者供了饭菜，上了香。
供桌上摆着三个人的遗照，他父母的，还有他哥哥的。
他给他们每人都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敬道：“新年快乐！”
然后他突然就哭了，抱着手臂蹲下身子哭得很伤心，哪怕是小时候挨打他都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他哥，哥告诉他：“没事的，能好好活着就很好。”
新年的钟声敲响，他用袖子擦干眼泪，站到了窗前看万家灯火。
他没有注意到，供桌上的一杯酒，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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