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怪他如此失礼，他是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石像比他想象中还要随意且简陋地多。
只是一眼他便知道自己想要通过雕像本身查探消息情报的想法破灭了。
既无文字，亦无特征，这和在路边随便碰到一座石刻雕像有什么区别？
李柱看了许道半晌，确定他真的只是出于好奇，而非故意挑衅，这才开口道：“这是人王之像！”
“人王？”许道目瞪口呆，这称呼是能随便用的？而且此地区区两府之地，何来人王果位？
人王二字因果极大，牵涉极多，便是一国之君，都很少有人愿意背负这种因果。
而且也并非所有人主，都能被称之为人王！据许道所知，纵观古今上下，能被称之为人王的，似乎唯有传说里神话纪元中，带领人族战天的几位远古存在。
当神话纪元终末之后，这些东西已不可靠，留下的也只是似是而非的传说，但人王二字的称谓，却再也没用过了。
因为种种原因，这两个字本身就背负了极大的因果，所以后来的统治者，自称皇帝，称天子，号社稷主，号万民之主，唯独不再用人王称号。
而现在，他竟然在这里听到了人王二字？开什么玩笑？总不能这石像所刻，就是数个纪元之前的那些传说中的某位人王吧？
还是说，这群人胆大包天，在这里又重新推举了一位新的，当代人王？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许道惊诧了，这地方路子这么野的吗？
“这位人王……”许道试探着问道，“现在就在这里？”
李柱点了点头，“自从两府之地沦陷之后，无数人族沦为血食，正是人王力挽狂澜，才有今日之象！”
许道：“……”
他是真的惊呆了，区区两府之地，由于被隔绝内外，竟然被他们在此处推举出了一位人王？
这开什么玩笑？这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有人推举出来一位皇帝！
可是，仔细想想，又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
河湟、清江虽只两府之地，却有生民亿万，诡神降临之后，这两地亿万生民处境如何，便是许道初至此地并不了解，却也能够猜到。
人命贱如草芥，沦为诡异血食……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让这些人活下去，保留更多的火种，便需要一个真正的领袖，一个真正能够背负起所有人命运，因果，期望的存在，向死而生！
所以，这才有了这个人王！一个执掌区区两府之地的人王！
至于说疯狂？嗬！不疯狂的人……在诡神降临之时就已经死了！
许道看向那座粗陋的雕像，郑重抱拳一礼。他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为何总觉得这里看起来古怪了，明明一切事物都看起来很正常，可偏偏就让他觉得不对劲。
就像在一个诡神降临之地，被外界宣判为死地的地方，竟然还能遇到如此祥和安静的村落。
所以，当许道从那位村长口中得知这里是沦为诡域的河湟清江二府时，他的感受是荒诞而奇妙。
可是，现在他终于看清了，那所谓的安静祥和，只是最表层的伪装，隐藏在这层伪装之下的，是冷静到极致的疯狂！
所以，他们将人王二字从历史长河中挖了出来，什么因果，什么不祥，什么隐秘，在他们平静地疯狂之下，一切都不重要，全部被忽视！
所以，他们推举出了自己的人王，以两府之地，两府之民，缔造了一位新的人王！
很难想象，这是何等绝望的处境之下，才能做出这般不计后果，无所顾忌的决定？
许道承认，自己的目光，被之前这个村落安静祥和的样子所蒙蔽了。以至于他忘记了，这个地方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片绝望之地。
所有失陷其中的人族，都知道这是一座囚笼，一座他们出不去，外人进不来的囚笼，他们这些生活在囚笼之内人族，注定成为诡异口中的血食，看不到囚笼打开的希望，甚至从一出生开始，就看到了人生的结局！无论生与死，都无人在意的绝望之地！
许道看向李柱，身旁这个青年在看向那座粗陋雕像之时，眼中的崇敬不似作假。
“你见过人王？”许道询问。
李柱兴奋点头，“见过一次！已经有好几年了！”
说着他摸了摸腰间的宝刀。
而许道一语道破，“这宝刀便是那位人王所赐？”
李柱点点头，“嗯！人王亲赐！”
“看得出来，你很崇敬他！”
“那是自然！若是没有人王，此处人族早就覆灭了！”
许道对这所谓的人王，愈发好奇了，真想亲自会会！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新的人王！
这可不是简单的，拥有勇气便足够的！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而人王之位，更是如此！即便是抛开背后的巨大因果不谈，但是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气运，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有时候好处太大，也能成为坏处！
否则，为何不见大黎天子，自称人王？因为他自知那份因果和气运，他承受不起！整个大黎王朝也承受不起！
可惜，他们应该是没机会再见了！许道有些惋惜，他明日便要离开此处，若是这位人王，日后不能打破藩篱，冲破桎梏，他们大概率是不会见面了！
毕竟这种地方，他也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一旁很久不曾出声的小丫头突然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个人王地位应该非常尊崇了……那我们需要行个礼吗？或者……拜一拜？”
李柱笑了笑，“不必，人王有言，他身为人王，所以希望治下百姓，会因为他所作所为，心生敬佩敬仰，从而行礼！但他不希望治下之民，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地位而行礼！前者是德，后者是威！”
“若是有人不愿行礼，那只能说明他德行不足，做的还不够好！这种时候，应该做的是寻找错漏之处，而不是去寻找那个不行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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