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简的身上。她的胸膛已经不再起伏，生命彻底走向终结。夜风掀起她凌乱的发丝，宛如散落的枯叶，沉默而凄凉。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俯身，轻轻地将简的身体放回地面，让她的四肢归于平稳，头颅缓缓侧向一旁。
“准备开始了？”
身后的夏娃轻笑一声，双手抱胸，姿态闲适地倚靠在一块岩石上，红瞳中闪烁着一丝玩味的光芒。她并不关心简的死活，她只是对顾瑜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充满兴趣。
“嗯，帮我护法。”
顾瑜淡淡地回了一句，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自己体内仅剩的灵力。
此刻，他能调用的灵力极其有限，但对搜魂而言，这已经足够。
顾瑜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处浮现出一道黑色的符文，如同深渊一般漩涡般旋转着，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简的尸体。
搜魂秘法，须在生命刚刚消散且灵魂仍未彻底溃散之时施展，效果最佳。
更重要的是搜魂需要在死者情绪剧烈波动的情况下进行，这样才能挖掘出他们生前最强烈的执念与记忆。
而简……在临死前的震惊、绝望，以及难以言喻的憎恨，让她的记忆波动达到了巅峰。
“嗯……灵魂提取的效率很高嘛。”
夏娃眯起眼睛，看着简的尸体周围腾起一层淡淡的灰雾，那些灰雾中蕴含着破碎的记忆碎片，在顾瑜的操控下不断汇聚。
顾瑜闭上双眼，精神意识沉入了那片灰雾之中。
记忆片段开始涌现……
漆黑的海底，波涛翻滚，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群身穿战斗服的年轻异能者小心翼翼地在海沟中前行，他们的身上带着代表华国官方的徽记。
前方，一座沉寂千年的遗迹缓缓浮现，石碑上铭刻着晦涩的古老符文，四周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饥饿气息。
忽然，海水剧烈震荡，浓郁的血色从遗迹内部扩散，仿佛唤醒了沉眠的怪物。
一道阴影浮现，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睁开了……
顾瑜的精神猛地一震，强行稳住自己的意识，他的思维飞速运转，将这一幕幕破碎的记忆拼凑起来。
“……果然，深海陷阱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老秦他们。”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闪烁着冷光。
秦云志他们小队的覆灭，并非某个势力特意针对华国，而是他们闯入了一处原本就设下的猎场。
那座神秘遗迹，根本不是某个古文明留下的遗迹，而是一个封印。
而其中封印的东西，正是——‘暴食’原罪的本体！
“呵……”
顾瑜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么说来，撒旦教会一直以来的计划，恐怕就是让‘暴食’苏醒？”
夏娃见他回神，歪了歪脑袋，眼中满是揶揄：“看来，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不，只是得到了其中一部分。”
顾瑜低声道，目光深沉如渊。
简能够掌握的资料其实也是极其有限的，刚才顾瑜看见的那些片段其实只是一些零碎的资料碎片而已。
顾瑜的搜魂还未结束，他能感受到简灵魂深处残存的执念仍未散去。
他稍作调整，再次深入记忆碎片之中。
这一次，浮现的并非战斗与阴谋，而是一幕温暖又令人不安的画面：
烛火轻轻摇曳，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木质书桌上堆满了古老的典籍，封皮残破，散发着历史的气息。
男人站在窗前，身穿黑色的主教长袍，金发微微凌乱，猩红的瞳孔在烛光下仿佛跳动着疯狂的火焰。
但在这一刻，那双眼睛望向身后的女子时，却满溢着极致的温柔。
“简，我找到了一本很有趣的书。”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像是孩童发现了珍贵的宝藏。他翻开书页，指尖滑过晦涩的拉丁文，微微侧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女人。
简正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纤细，皮肤上仍留有些许药水的淡淡清香。她微微抬头，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威尔，别告诉我你又从那群疯子手里抢了一本异端典籍。”
“哼，‘疯子’？”威尔咧开嘴角，笑容带着几分癫狂，他伸手按住胸口，一副被伤害了的样子，“如果他们是疯子，那我又算什么？”
简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你当然是疯子。”
“但至少，你是我的疯子。”
威尔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笑。他的手轻轻抚上简的后颈，指尖带着温热，缠绕着让人窒息的占有欲。
“简。”
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如同呢喃的情诗，又仿佛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做什么？”
简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猛地抬头，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你在胡说什么？”
“别这样看我，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威尔眯起眼睛，笑得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你会哭吗？”
“威尔！”简的声音骤然拔高，情绪波动让她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威尔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笑了。他将简揽入怀中，低声道：“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
“简，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你。”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一丝惯常的调侃：“毕竟，我疯了这么久，这点温柔，也只留给你一个人。”
简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想要用力地将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命运却未曾眷顾他们。
数年后，华国淞江的那片机场空地中。
威尔倒在血泊之中，猩红的眼瞳失去了光彩，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触碰某个虚幻的影子。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扭曲的笑意，像是在嘲弄自己的命运。
站在他身前的，是顾瑜。
他亲手终结了这个撒旦教会的主教。
而那位白发的主教最后似乎用手努力抓向一块掉落在身前的银质怀表，怀表半开，中间的照片已经摔碎，其中半边正是一位笑容甜美的栗色卷发的女子。
顾瑜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波澜不惊，但心底却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终于明白了，简为何会如此憎恨自己。
她不是单纯地憎恶华国，也不是单纯地效忠撒旦教会。
她只是失去了她的光，失去了那个给予她最后一丝温暖的人。
她的憎恨，根本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爱。
顾瑜站起身，目光淡然地看着已经彻底冰冷的简，声音有些怅然又有些困惑：“这就是……爱吗？”
夏娃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看到人类的爱让你的心受到感染了？”
顾瑜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只是觉得，人类终究是脆弱的生物。”
说罢，他转身，看似毫不留恋地离去。但夏娃注意到他转身时收起的左手微微颤抖。
身后的夜风，将简的发丝轻轻吹散，仿佛一切都不过是时间洪流中的一抹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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