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说你想要和张公子婚姻美满早生贵子！”
训斥声太大，吸引了岁聿的注意力，他隐身后，走到那二人面前瞧。
是个妇人在训斥自家女儿，那女孩眼神灰败，死活不愿开口。
妇人抬手便打：“你说不说？你快说啊！”
一巴掌下去，女孩脸上浮起红肿掌印，她软软瘫倒下去，一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
妇人气的手指哆嗦，指着倒在地上的少女：
“我和你父亲真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不说出口，你就别想回去！反正后院有厢房，我把你捆了扔进去，等成亲那天再放你出来也不是不行！”
妇人挥手，示意两个家丁把她捆起来。
少女有了动作，她剧烈挣扎起来，哭着喊：
“娘！娘！不要……”
妇人铁了心，她转过身去，离开庙中。
家丁粗暴地把捆起来的少女扔进厢房里，无情地带上门。
岁聿拧紧眉头看着这一幕，眼前少女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好像更需要他的关注。
他穿过厢房，静静观察那个默默流泪的少女。
听妇人那些只言片语，岁聿能猜到一二，应该是少女不愿出嫁，才闹了这么一出。
若她能说出什么，岁聿还能帮上点忙，可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岁聿也束手无策。
神与人之间需要“发愿”这个连接，没有连接，岁聿就不能插手凡人的事情。
岁聿想也许扛不住了就会说出口，他静静地在一旁等，脑袋里回想起前几天祭神典礼的事情。
每次见完别衔月，时间总会变得好长好长，像小时候数完七百次日升日落那样长。
想到自己落到他额间的亲吻后，别衔月惊讶的眼神，岁聿心跳又开始加快。
当时走的太急，他应该对别衔月解释一下吻额头的含义是同意实现他的愿望的。
太阳下山，夜幕落下。
到底是在雪山山顶上，夜晚还下雪，本来就十分寒冷，这少女又穿的少，没过多久就冻得直打哆嗦了。
岁聿暗暗祈祷她快开口许个愿望什么的，要不然这样她会冻死的。
他心焦地等了许久，等的像插手时，少女忽然开口说话了，她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道：
“愿……我与，张公子，喜结连理，婚姻美满。”
岁聿一拍手，刚想现身给她弄件衣服穿，又听她说：
“山神在上，保佑若安一世平安，荣华富贵，信女愿余生茹素。”
“山神在上，保佑若安一世平安，荣华富贵，信女愿余生茹素。”
“山神在上，保佑若安一世平安，荣华富贵，信女愿余生茹素。”
“山神在上……”
一声声一遍遍，虔诚无比，她勉强自己抬起冻僵的腿脚，用很长一段时间调整姿势，以一种别扭姿态磕头，边磕边继续说那一句话。
岁聿终于忍不住现身，他蹲在少女面前，抬手挡住她往地上猛撞的脑袋，少女撞到柔软掌心，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茫然抬头，对上一双蓝瞳。
“若安是谁？”
少女已经冻得神志不清了，屋里贸然出现个人，她也没感觉被吓到，迷糊回答道：
“若安，是我心悦之人。”
说完，她又开始有气无力地重复那一句话：
“山神在上，保佑若安一世平安，荣华富贵，信女愿余生茹素。”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身形摇摇欲坠，岁聿伸出手去接，顺势回答道：
“听到了。”
翌日
少女悠悠转醒，看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时，愣了一瞬。
门被打开，岁聿抱着一个饭盒进来，把饭盒递给少女：
“醒了？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估计山路又封了，不过没关系，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少女望着眼前白发蓝瞳的男人，一时间懵了，揉揉自己的眼睛，呆滞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岁聿歪头：“怎么了？”
少女鼓起勇气：“你是谁啊？”
岁聿理所当然道：“山神啊。”
“你昨天不是还一直在许愿吗？我听到了。”
“啊？”
少女半天缓不过神来，她本不信，可眼前人外形过于奇特，而且这里是山神庙，妖魔鬼怪都不会往神庙里走，那只能是山神本人了。
她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消化完这件事后，她掀开被子，跪在床边：
“山神在上，请受信女一拜！”
岁聿又扣住她的手臂：“不用，我不讲究这些虚礼的。”
“哦……”
少女端坐好，紧张地看着岁聿。
岁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
“柳棋，柳树的柳，棋子的棋。”
“今年多大了？”
“十六。”
“昨天带你来的那个妇人，是你母亲？”
“是。”
“她很想让你嫁给一个叫张公子的人吗？”
“是。”
“你不想嫁给那个人？”
在山神面前少女不敢撒谎，老实点头：
“……是。”
“若安是谁？”
一问到若安是谁，柳棋愣怔，小声说：“心悦之人。”
“你有心悦之人，但是还要被迫嫁给别人，所以才心生抗拒吗？”
柳棋点头：“是。”
岁聿摸着下巴思考道：
“让我想想。”
“你想和张公子在一起，还是若安？”
“自是若安……可张公子家大势大，硬要娶我，我也没办法。”
柳棋难过道。
“没事，我会帮你的。”
岁聿拍拍她的肩：
“等过几天雪融，我跟着你下山，托梦给那个张公子，还有你父母，就说……你和他不合适，让他们取消这个婚约。”
柳棋突然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我何德何能……往后余生，我定会在家里烧香，日日供奉您。”
岁聿把手帕也递给她：
“于你是关乎余生的大事，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等她擦干眼泪，岁聿坐在床边，又把饭盒往她那边推了推：
“好了，现在轮到我的问题了。”
他组织语言，开口问道：
“柳，柳棋，你对心悦之人，是什么感觉？”
眼前人可是山神，她不会揣测一个山神的心思，仍旧诚实回答道：
“看见他，脸颊发烫，心跳会跳的很快，脑子里全是他，见不到会想，见到会很开心，想和他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柳棋的脸颊变得通红通红，她头低的不能再低，抓紧被子小声道：
“应该就是这些了。”
“啪！”
一声清脆响声在屋内响起，柳棋抬头，看到山神洁白的额间多了一个红掌印。
山神笑的很勉强：“你先吃饭吧，我还有点事情没有解决完。”
柳棋忙不迭又起身，岁聿摁住她的肩膀：
“你穿的少，不要下床了，我等会去给你拿几件厚衣服。”
“是……”
柳棋感动地看着他，眼眶红红，又是要哭的样子。
岁聿晃晃悠悠走出去，扑通一声趴在柔软新雪中，四肢划来划去，这次在雪山上，也抵挡不住脸颊滚烫的温度。
方才柳棋说的那些话，岁聿一条条对，发现全部都能对上。
他好像，心悦别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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