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宣政殿中已经站满了众朝臣。
景和帝韩峥端坐在明黄色的龙椅上，睥睨着下方的一众臣子，站在旁边的总管太监万公公高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姚煦站在大殿中间的位置，盯着站在首位，身穿四爪蟒袍的太子韩临，期待着他站出来说点什么。
但太子韩临一直站着没有动，反而是吏部侍郎崔扬第一个站了出来，道：“臣有奏，今年秋闱参京城考场一共录取举子102人，其他各省的录取名单也已经飞马送到了京城，待礼部统计整理好名单以后，再呈递给皇上过目。”
景和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哦？今年的解元是谁？可是已经确定了？”
崔扬道：“已经出来了，是江南籍学子施酌，他去年入了国子监读书，是今年京城的考生。”
景和帝听了，回忆了一下，道：“可是在国子监的清谈辩论会上，跟秦祯辩论的那人？”
崔扬愣了片刻，他并不知道秦祯是谁。
这时，姚煦站了出来说道：“皇上，正是此人。”
景和帝点点头道：“江南多俊杰，在朝的诸位中有许多也是江南学子出身。施酌这人朕有印象，若是他得了解元，朕也不觉得稀奇了。”
既然提到了秦祯，他顺便又问道：“秦祯考了多少名？我记得此人颇有辩才，在清谈辩论会上的分数就比施酌低一点。”
崔扬更加愣了，秦祯这人到底是谁？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何皇上却十分关注此人？不会是落榜的优秀考生吧？
便听见姚煦说道：“回皇上，秦祯落榜了。”
景和帝一听，怔了怔，似乎难以置信，问道：“落榜了？”
崔扬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忙抢过话头解释道：“皇上，此人虽然有辩才，可他经略学得一般，策五道更是胡写一通，因此不可取。”
姚煦道：“是吗？崔大人可看过秦祯的答卷？不巧，我在益州的时候曾代理过雍宁县的县令，看过秦祯的县试答卷，可不是崔大人口中说的经略学得一般。
且此人是以县试、府试、院试皆第一的成绩考中了秀才之名，怎么益州的秀才第一名到了京城，居然在秋闱中成了崔大人口中的经略学得一般，策五道更是胡写一通了？”
景和帝听了崔扬、姚煦二人的话，知道其中必定有一人在说谎，顿时神情冷肃，问道：“主阅卷官是谁？”
彭翰林不知为何事情就扯上了自己，小心翼翼站了出来，道：“回皇上，此次京城秋闱的阅卷由下官主持。”
景和帝道：“明日上朝带上秦祯的墨卷，朕要看看他的策五道是如何的胡写一通。”
彭翰林虽然不知道秦祯这人，可听了崔扬与姚煦二人的对话，再加上一朝天子亲自过问一秋闱考生的试卷，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只希望这事最后不要拉自己下水，战战兢兢回道：“臣遵旨。”
下了朝，崔扬急匆匆地出了宫，好似有人正举着火把追在他屁股后面。
姚煦看着崔扬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韩临忽然走到他身后问道：“姚煦，你在看什么？”
姚煦回头，对韩临拱手一礼，道：“殿下，敢问殿下，昨日殿下可是因何事耽误了，才未能将秦祯、凌阳二人的墨卷给皇上过目？”
韩临心中羞愧，可面对姚煦带着指责的语气，顿时气恼道：“不管我有没有给，父皇很快就会看到秦祯的卷子了，不是吗？”
姚煦听了这话，看着太子韩临匆忙离开的背影，心情一沉。
……
崔扬从宫里回家以后，便将崔绍叫到了书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说了。
崔绍听了，也知这回恐怕要出事，可他素来比他爹更镇静，不像崔扬干着急，而是问道：“皇上怎么会忽然关心一个秋闱学子的试卷？”
崔扬跺脚道：“还不是那个姚煦，生怕皇上想不起来此人，不停地提醒。原以为只是随便替换一个举子的名额，谁知道皇上会十分关注这个秦祯。”
崔绍听了，眼神一冷，道：“既然皇上想看墨卷，随便编造一份落榜考生的答卷给皇上看就是了，皇上也不会把秦祯叫到朝堂上对峙，怕什么？”
崔扬听了，他摇摇头道：“皇上已经听姚煦说了，此人是以益州县试、府试、院试皆第一的成绩考中秀才的，若是太差的卷子，过不了皇上那关。”
崔绍听了，沉思道：“既如此，此事怕是瞒不住了。”
崔扬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崔绍道：“爹别急，既然瞒不住了，皇后娘娘那里拿回来的两份卷子还在，找个替死鬼将此事担下来便好，此事若闹出来，恐怕天下学子不稳，皇上继位才三年，他心里最担心的便是朝堂不安稳，只要皇上那里愿意息事宁人，咱们这关就好过。”
崔扬听了，心中一喜，忍不住夸赞道：“你果然是为父的得力助手，这件事，你去办吧，利落点，别留下尾巴。”
崔绍点头道：“爹放心。”
……
姚煦从宫里出来以后，便去了秦府小院，将今日朝堂上的事讲了，又让秦祯跟凌阳都耐心等一等，等皇上看了秦祯的卷子，下令调查秋闱舞弊一事，他们二人的功名定能有着落。
可韩慎、秦祯、凌阳三人都不是很乐观，他们不像姚煦一般绝对相信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
夜里，隐有乌鸦的叫声，京城里好几户人家都不得安睡。
第二日早晨，彭翰林家的长随跟往常一样来叫彭翰林起床。
早朝的时辰实在太早，彭翰林是个喜欢在休沐日赖床的人，总担心自己早朝日也睡过了头，误了时辰，因此给长随定的规矩便是上朝日必定要叫到他答应为止。
可今日早上，长随在门外叫了好几声，屋子里也没有任何的声音，长随忍不住担心起来，老爷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身体偶尔也会出点毛病，别不是忽然生了病症吧？
又叫了几声，屋中还是没有回应，长随忍不住叫来仆人砸门。
可砸门的动静也没有让彭翰林起床，长随更加担忧，等门一砸开，他立马便跑进了房中。
只见眼前两条腿挂在空中，抬头看去，那伸长了舌头挂在梁上麻绳上的不正是他家老爷……
“老爷！”长随面色惊恐，大叫出声。
但彭翰林已经听不见这叫声了。
砸门的下人们见了屋中的情形，也都吓了一跳，这好好的，怎么上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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