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灵儿的确遵守了约定，助他们离开。
只是韩湘雪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凌一将她交给林边牵马等待的夭八，拔剑转身，和其余暗卫一起抵挡蜂拥而来的侍卫。
他回头对夭八道：“带她走。”
夭八点头，抱住脸色苍白的韩湘雪，策马往林中深处逃去。
途中，她和另一名暗卫换马，给韩湘雪做了些简单的乔装。
“明日子时，一定要到达下个据点。”那名暗卫嘱咐道，向另一个方向策马而去。
夭八带着韩湘雪一路曲折回到交境。
因为情势紧急，途中，她们只寄宿过一户农家。
因为伤势过重，韩湘雪很快陷入了昏迷，不省人事。
夭八端着一只碗，另一手轻轻托着韩湘雪的头，缓缓地将米汤喂给她。
但是，昏迷的人没有意识，唇舌也不灵活，她认真喂了一会儿，也没能喂进去多少，流下的汤汁沾湿了韩湘雪的下巴。
一边的老婆婆见状叹了口气，“姑娘啊，别试了，这没醒的人怎么能喝得下去？你自己喝了吧，老婆子再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孤身一人，带着你姐姐也是不容易。”
夭八点头，细细地将韩湘雪脸上的汤汁擦尽，自己将那碗米汤一饮而尽。
……
另一边，断木山高崖下，嫣幻玉听着下属禀报，挑起眉来。
“你说，发现一个从崖上掉下来的女人，还活着？”她嗤笑，“我把你扔下去，看你能不能活着？”
那人战战兢兢：“属下不敢胡说，看伤势，那人的确像从崖上掉下来的……而且还有一口气。”
“哦？”嫣幻玉百无聊赖地大笑，“那便看看去。我倒要看看什么神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毫发无伤！”
目光落到榻上焉焉一息的少女身上，嫣幻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直到目光滑落到她腰间，她脸色一变。
“这是她身上的东西？”嫣幻玉扯下韩玉娆身上戴着的雪白荷包，觉察到其上残留的灵力痕迹：“你们从何处发现的这个人？”
那人忙回道：“回宫主，就在崖下，一处水潭边。”
嫣幻玉翻看着那枚荷包，微微凝眉。扯开缝线，一张凝满血色的符纸赫然塞在其中。
她两指将其夹出来，看了看，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的确是那个人的手笔，残存着她的血，还有灵力痕迹。
为什么这个女人身上会有她的东西？嫣幻玉想。
她又看了一遍那符文，确信自己看不懂这东西，但总感觉上面隐隐带着些邪气。
……那人到底为什么做了这个东西？
她看了榻上的人一眼，发现她细眉紧蹙，似是因伤势感到痛苦，又似是陷入了不安的梦境中。
没有武功，受了很重的伤，却没死……
嫣幻玉再三思索，忽而灵光一现。
难道……
她转头看向榻上的人，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
嫣幻玉坐上床榻，托起少女的背，开始给她传授功法。
眼下，只有修炼灵力功法，可保她一时不死。
灵力将尽时，恍惚中，嫣幻玉似乎感到有什么带着腥气的、温热的东西滴落在唇边。
她咬了咬牙，继续将功法往那名少女体内传去。
……
这是她要保护的人，不惜大代价也要保护的人。
那她就替她保住。
……就当做，还了那次救命之恩。
……
夭八带着韩湘雪回到了韶月。
过了边境，她便凭借韩湘雪的令牌，联系上了城中守军。
韩湘雪被暗中接入当地县丞府中修养，两日后，终于醒来。
“殿下。”夭八入内通报：“殷将军来了。”
韩湘雪脸色苍白若纸，开口时，嗓音虚弱喑哑：“叫他稍候片刻。”
“殿下。”一旁的医师嘱咐道：“你身子太弱，不若先休养些日子，再召见议事。”
“也是。”她叹口气，忍不住咳了两声，“叫他明日来。”
夭八犹豫：“殿下……”
“眼下，等不得……咳……”她对身旁暗卫道：“这些日子，京中若有密信，全都送来给我。”
“是。”暗卫垂头。
半月过去，韩湘雪伤势稍稳，也基本掌握了那日韩毓影和倪月华遇袭的情况。
韩毓影和倪月华失踪的那处悬崖、杀手留下的痕迹，全都被写成密报，秘密积压在了暗线中。
只是韩玉娆依旧下落不明。
暗线中汇聚了天下秘闻，其中消息除了韩毓影，只有她可以取阅。玉娆成为储君后也可以。
只是，玉娆却没有拿到这份消息。
她心中忍不住发沉。
韩毓影和倪月华消失于崖边，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难道连玉娆都……
韩湘雪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
接连写了几封信传回京中，她靠在床头略作休息，注意到一旁侍从迟疑的目光。
“说。”
“殿下，守将来报。西月来信说他们皇帝的恩人被人掳走，希望韶月帮忙寻找。”
韩湘雪睁开眼睛。“掳走？”
她轻嗤一声，“这种无聊的传闻，以后不要递到我眼前来。”
“可、可是他追到了边境来，说如果不还人，就向我们宣战……”侍从犹豫。
韩湘雪诧异地看向他：“……什么？”
旌旗猎猎，黄沙蔽日。
地上，两军对阵；高台之上，韩湘雪身着轻甲，望着对面为首的那人。
披着她熟悉的甲胄，那是一张她熟悉的俊美面容。
两边军阵隔得很远，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应该不好看。
韩湘雪撩袍坐下，抱起一张古琴，将它架在膝上。
“众将听令。”她淡声道，嗓音清冽如水，“西月寻衅，扰我国土。今日若要战，我在此与你们同生死！愿我韶月将士，战无不胜！”
韶月一侧的将士山呼：“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楚君离望着台上那个熟悉身影，心底猛地生出一股火气，面色阴翳。
她果然是自己逃走的。亏他还找她许久——
为什么？就因为他封漪灵儿为妃？因为他冷落于她？！
都不重要了。
他拔出长剑，冷声道：“杀！！”
“杀——！！”
两军交战厮杀，场中情景一时宛如梦魇。
城外素日洁净的地面沷洒上血污，厮杀、呐喊、惨叫声不断。
不知何时，一道琴声响起。战场喊杀震天，那道清灵的琴声却并未被掩盖，一直在混乱的战场中缭绕不去。
此时如果有人眼尖，就会看到韩湘雪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灵光，不时有无形的风刃从她指尖流出，贯穿附近的敌兵。
……
这场战事是因她而起吗？
韩湘雪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会一直站在韶月这边，守护韶月，直到最后。
指尖被铁弦割破，有血色滴落于琴面，又缓慢融于她周身的那层灵光，淡淡闪烁。
韩湘雪渐渐有些疲倦了。
这场战争并未分出胜负。两个时辰后，双方鸣金收兵。
大军回城时，她的马车忽而颠簸了一下。侍女皱眉，探出头。
“怎么回……”她的话说到一半，看见眼前景象，瞳孔骤缩。
韩湘雪察觉到不对，抬手要掀开车帘。
后颈传来一阵钝痛，她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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