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高中的天松好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
割麦、打麦、翻麦根、平地、修水田坝，跟着肖卫华在地里忙前忙后。
少年瘦削的肩膀挑麦垛磨掉一层皮，一身白皮晒得通红，马国慧忍不住落泪，天松弯起嘴角，搂了妈妈的肩膀，“妈，我长大了！”
等忙完了地里的收种，天松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父母借钱——天松今年打算把马国慧卖冰棍的生意接过来。
“妈，你现在这么忙，我把这事儿接过来，给你跑一跑。”货源是现成的，马国慧的分销点是现成的，但是，天松也有自己的打算，“分销小卖部的生意还是算家里的，我想做做下面村里的生意。我同学他们都毕业了，我打算找几个人一起干。”
但是，天松那点私房钱根本不够本钱，想跟家里借五十块钱的本金，不多不少，差不多肖卫华一个月的工资。
天松心里也算过了，这一两年涨价涨的厉害，五十块钱凑上自己存了好几年的零花钱，还不到八十块钱，本金不算多，但是再多借一点那就根本借不到了。
果然，马国慧已经从“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里回过神了。
“五十块钱？”马国慧疑惑的看着天松。
来送新粮的马家大舅咋舌，“小孩子家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天松还没来得及回答，肖卫华抽了一把他后脑勺，“我就说你小子最近这么懂事！在这等着你爸妈呢！”
从小就知道成天在外面招猫逗狗，五六岁的时候就知道在外面骗邻居家小孩零花钱，天松实在是没有什么信用度。
真懂事了的天松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初中毕业了！”
肖卫华看着天松的眼神明明白白表达了——我信你我才是个傻子！
儿子毕竟大了，这几天还这么辛苦，肖卫华掏出来这个月的烟钱塞给他，“对，初中毕业就不是小孩子了，是大孩子了，以后要更加懂事！”
天松急了，“不是！爸！妈！我是真想把卖冰棍的生意做起来，真不是骗了钱出去玩！”
马国慧哦了一声，送马大舅出门去，连眼神都没给天松一个。
马大舅骑上自行车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小孩子心大了，五十块钱不能开玩笑，钱没了不要紧，别闹出什么事情来。”
眼看着借钱无望，天松转头看天柏，天柏连忙摁住了裤子口袋，“哥！我没钱！我真没钱！我的压岁钱都是妈妈保管的。”
天松气的当即就给了天柏一个爆栗子，“你不帮我就算了，你以为我会抢你钱？”
天柏躲到马国慧身后，冒死哼哼两句，“那可说不定！”
遇事不决找爷爷，天松眼看着亲爸亲妈指望不上，索性去找肖老爷子。
老爷子咕嘟咕嘟抽完水烟，眯眼看着天松笑，“看着你哥你妈他们做生意挣钱，眼馋了？看着别人干什么都觉得简单，真到了自己开始干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难了！”
天松有些不服气的鼓着一张脸，“去年也是我给我妈帮忙的，我也没少出力。今年我妈毛线的生意这么忙，还有加工的订单在种子站堆了一屋子，我妈根本没空管这事儿了。”
冰棍的生意其实不少挣，但是毕竟是个季节性的生意。以前马国慧是不舍得放下这个生意的，现在分销毛线的生意越来越好，还有毛线制品的订单越来越多，马国慧根本忙不过来，今年的冰棍生意肯定是没空去张罗了。
让天松看来，冷饮厂的进货渠道是现成的，刚毕业的初中生都在家闲着没事干，只要有本钱，这个事儿肯定能成。
“这样吧，你本钱砍半，试试看，你现在还缺多少？”
“我本来打算出八十块钱的本钱，我自己攒了三十块钱，”天松摸了摸口袋，“我爸刚给了我五块钱，一共三十五。”
肖老爷子咳嗽一声，进里屋数出来十五块钱，“我再给你添十五块，我有言在先，要是亏本了，也不用还我了，就当是给你买个教训。要是赚了，连本带息还给我！”
天松一脸不服气，这么简单的事儿我还干不成？
“爷爷，你放心好了，我肯定好好干！”
天松的冰棍生意很快就开始了，肖卫华在肖老爷子的示意下，还是给冷饮厂的熟人打了招呼。去年打的几个冰棍箱子还在，正好还能用。
因为天气还不算热，天松只喊了两三个铁哥们一起，一个是本村的发小李辉，一个是刘师傅的儿子、天松的初中同学刘一鸣，还有一个是郭红军。
四个人一拍即合，按分好的冰棍算，卖出去的冰棍抽利润的百分之二十，成本和冰棍箱子天松来提供。
第一天中午批了一百五十支冰棍，天松喊了天柏在老虎灶摆个固定摊位拿了四十支冰棍，天松自己装了五十支冰棍在公社的几个工地兜售，李辉他们三个一人装了二十支出发。
桃花出门前有些担心，“妈，我出去量尺寸。你看着点，这个时候天气还不算热，估计冰棍不好卖，要是多了点儿，你就包圆了给师傅们一人买一支。”
王秀珍失笑，“知道知道！这个话可不能给天松听到！”
天松这个时候正雄心壮志要干出点事儿来，可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趁着日头大的时候，天松先去了公社门口，公社正对着派出所，旁边就是供销社，往常买冰棍的人挺多。
但是，今天除了年轻的姑娘小伙子很少有人买，等了半个小时才卖出去十来支冰棍。
天松看着情况不对，赶紧掉头往工地上去，工地上都是干体力活儿的，这个天太阳大，正是天热的时候。跑了几个工地，除了有两个工地，包工头买了几个给看起来好像是干部的人，工地上干活的人几乎没有人买。
倒是黄老二看天松出来卖冰棍，自己掏钱给预制厂的人一人买了一支，“天松，明天还来啊！你黄大大还买！赶紧往砖瓦厂去，砖瓦厂又要烧窑，又要干重体力活儿，肯定有人买。”
天松好不容易把五十个冰棍卖完，心里就别提多郁闷了，更加担心往村里去的。
果然，等到天松回到老虎灶，李辉他们三个还没回来，老虎灶的冰棍还剩下十来支，天柏看着已经冻得不太结实的冰棍干着急，“哥！怎么办啊！”
王秀珍已经给家具行的人一人买了一支，楠楠已经在舔第二根了。
着急也没办法，天松给天柏拿了一支，给自己也拿了一支，“先吃吧，再不吃都要化了！”
正说着，老钟拿了钱过来，“我们也尝尝鲜，今年还没开始吃棒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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