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这个视频会议，程迟予合上笔记本电脑。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仰着头闭目养神。
这些日子他忙得团团转，不但要上航线，下飞机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颇有些分身乏术。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随即起身往浴室走去，疲惫的身体急需一个热水澡来舒缓。
十几分钟后，他又出现在书房。
刘海柔顺地垂在额前，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温柔。
他打开邮箱，收件箱里第一封邮件便是张助理发来的，关于林栀也的资料。
迟疑了一会，他还是点了进去。
“林栀也，姜时清与原配林晚竹的小女儿。”
“八岁时与母亲一起外出，遭遇车祸，林晚竹当场死亡，林栀也侥幸活了下来。”
“在林晚竹去世后仅一个月，姜时清就迎娶了林晚竹的姐姐林晚兰……”
“林栀也考上大学以后就从姜家搬了出来，与姜家彻底划清了界限。大学的学费与生活费全是靠打工赚得，没要家里一分钱。”
“……”
好些事情和方知蕴说的没多大差别，只是叙述得更加详细。他光是看着这些文字都能感觉到心一紧。
他不知道林栀也是如何在父亲的漠视，继母明里暗里的欺压中，长成现在这般模样的。这其中吃过多少苦，又流过多少眼泪？
他继续往下看，后面是关于林晚兰的部分。这位姜夫人确实手段了得，在妹妹去世仅一个月就嫁给了自己的妹夫，坐稳了姜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
程迟予的眉头忽然一皱，资料里显示，林晚兰和林晚竹并不是一母所生。林晚兰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直到成年后才被接回林家。
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位姜夫人并不简单。
他靠坐在椅背上，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林栀也的身影。那时她带着哭腔让自己别推开她，那语气脆弱又无助。
他心尖一颤，名为心疼的情绪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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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栀也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昨天夜里她又做了很多梦，还梦见了八岁前和母亲相处的场景。梦里温馨又幸福，她有些不舍得醒来。
可下一秒，一阵大风吹来，将一切吹散，四周都变得朦胧一片，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前路。
她缓缓坐起身，身旁是睡得正熟的南枝。
昨日里，南枝说自个儿还从没来过她家，想来参观参观，便跟了过来。又借着陌生环境不敢一个人睡的理由，睡在了她的身边。
林栀也哪能不知道，这是南枝在担心自己。她心里暖暖的。
替南枝掖了掖被子，她便起了床。
昨天她和姜珣说自己要上班并不是乱说，师兄小吴的老婆要生了，管制中心人手不够，孟淮将她叫了回去。
出门去机场的时候她没有选择自己开车，而是搭乘了中心的班车。御水湾这里刚好有一个上车点，很方便。
车里已经坐了好些同事，有些相熟的见到林栀也热情地打着招呼。她微笑着点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
她并不习惯来自他人的过分热情，下意识有些逃避。
不过好在班车很快就到了机场，她在高耸的塔台建筑前下了车。
天色阴沉沉的，初升的朝阳被厚厚的云层遮蔽，有一丝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是个好天气。
林栀也来到管制大厅，照例先给师父孟淮倒了杯茶，然后才坐上席位。
“你这徒弟可真贴心。”站在孟淮身旁的另一个主任有些羡慕地说。
应该说管制中心哪个人不羡慕孟淮有林栀也这样一个徒弟。业务能力出色不说，对师父毕恭毕敬的。还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光是看着她心情就好了几分。
之前听上头的意思，想把林栀也往进近管制的方向培养。这丫头，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孟淮真是捡到宝了。
天色越发阴沉，气象中心传来的预报显示着多项预警，其中最严重的便是雷电橙色预警。
雷雨天对民航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涉及到航班的大面积延误、取消，造成乘客出行的不便。
而对于已经在空中的飞机，安全问题更是不容小觑。
空管中心每年都会组织开展“雷雨天气下航班大流量状态自动化系统雷达掉点及航班特情”应急演练，以提高各部门人员对于雷雨季特情处理的能力。
因此林栀也其实并不是太紧张。
她从容地指挥着扇区里的飞机，引导他们起飞和降落，一切有条不紊。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飞机起飞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一堆的飞机被堵在机场里无法起飞。
候机室内怨声载道，工作人员们耐着性子向气愤的乘客解释。即使对方的态度多恶劣，他们都必须保持微笑。
终于等到气象中心发来通报，有个短暂的间隙，林栀也迅速按照标准指挥区域内的飞机着陆。短短1分钟内，她发了将近20条指令。
就在管制波道忙得不可开交时，塔台接到通知，南航1098次航班因有病人，申请优先落地。
情况特殊，进近同意了机组的优先降落申请，把它移交给甬城塔台。
林栀也在波道里听见程迟予极为严肃的声音：“因机上一名乘客昏迷，南航1098申请优先落地。”
性命攸关，林栀也不敢含糊。她在一众飞机的请求中率先回应了程迟予：“南航1098，收到你的请求。请立即报告病人的情况和所需医疗援助。”
“病人是一名孕妇，疑似出现呕吐并伴有血迹，目前已经陷入昏迷，生命体征微弱。落地后需安排救护车送往医院。”
林栀也明了情况，开始给其他飞机下达让路指令。情况紧急，容不得半分差错。
“南航1098，你是第一个落地，跑道05。地面风320，8m\/s。”
程迟予复诵的声音沉稳，丝毫不见一丝慌乱，一如当年，叫人感到无比的心安。
直到看见他的飞机成功落在跑道上，滑行的速度逐渐减慢。林栀也终于放下心：“南航1098，右转A，联系地面121.7。”
程迟予回复：“右转A，121.7，南航1098。”
救护车早已等候在一旁，闪烁的红灯穿透雨幕，显得异常清晰。
林栀也看着救护车呼啸着开走，深深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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