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过四更，霸府守门的军士忽然看到渤海公腋下挟着个被捆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大活人走了进来，都纷纷围拢了过来。
莫小丰将苏祥六往地下一撂，吩咐军士们道：＂把此人带到刑房去，听候审讯！”
三四名军士齐声答应着，连拉带拽地把苏祥六押送到霸府内设的刑房去了。
莫小丰先回宿房擦了把脸，觉得精神有些不济，遂命人去唤醒霸府录事陈长猷，由他主审苏祥六，自己则坐在一边旁听，顺便能养养精神。
薛南笙今夜送给他的这份大礼实在太重要了。莫小丰迫不及待地想从苏祥六口中得到以往诸多悬案的答案，以至于都顾不上稍事歇息，便会同陈长猷一道对他进行了讯问。
陈长猷自杜辅玄遇刺身亡后便一直掌总处置霸府的内部事务，加之近来又要筹办前方战事所需的军资，粮饷，每天忙得可谓是不亦乐乎。
今天一早，他被军士从梦中唤醒，告知要到刑房审案，便猜料要审的必定是极重要的人，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强打起精神简单擦了把脸，就急急忙忙地赶去刑房。
莫小丰已经候在刑房门外，见陈长猷到来，遂主动向他介绍了要审人犯的身份，背景，并叮嘱道：“你尽管按你的思路去审，有问不到的地方我自会补充的。”
陈长猷得知要审的人犯是西朝安插在邺都的一位重要谍候，略一思忖，当即命人唤来手下两名最得力的书吏，向二人交待道：＂待会儿无论他说什么，务必一字不落地给我记下来。”
随即又吩咐两名膀大腰圆的军士手持皮鞭先进刑房，不由分说，抽了苏祥六二十鞭子，尔后才和莫小丰前后相跟着走进刑房。
苏祥六亳没来由地挨了二十鞭子，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直到看见莫小丰走了进来，才大声叫道：“小的自知罪孽深重，如若渤海公肯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愿以死相报！＂
＂如实地回答陈录事的问话，不得有任何谎言和隐瞒。别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懂了吗？＂莫小丰板着脸，告诫道。
“是是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如实供述。”苏祥六像是听出了什么，忙不迭地答应道。
陈长猷冷眼观察着苏祥六，在主审的位置坐下，淡淡地说道：“那就说说吧。”
＂说什么？”苏祥六一怔，不解地问道。
“你也是做过县尉的，到这个地方该说什么，还用得着我教你吗？＂陈长猷改用训斥的语气说道。
“是是，小的明白了。＂苏祥六点头答应着，稍微整理了下思路，开始说道，＂小的名叫苏祥六，赵郡房子县人氏，七年前在韩陵之战中倒戈归降贺丞相，一年后于晋阳城外受训时误入山中，被西朝关东行台幕府参军吕方简拐走。从此，被迫拜他为师，跟随他习练了三年武技。
国朝迁都邺城，吕方简命小的假冒钱辛的身份混入邺都，被委任为邺县尉。＂
陈长猷插言问道：＂你到邺都后是受何人举荐进入衙署任职的？＂
“回大人，当时是依吕方简吩咐，小的去向司马令呈递了拜帖，后由附马接见，不久便进入衙署的。”
陈长猷冲书吏点点头，示意将此处重点记下来，尔后命苏祥六接着说。
苏祥六瞄了一眼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莫小丰，舔舔嘴唇，继续说道：＂到邺都前，吕方简交待给我的差使有两项：一是和咸阳王家令源春取得联络，通过他向咸阳王下达指令，咸阳王如有所请，也由我来向上峰转达。＂
＂你的上峰是谁？”陈长猷又问道。
“我直接的上峰就是吕方简。＂苏祥六很快领会了陈长猷的意思，随即补充道，“但我和他之间通常并不直接联系，是通过在邺北宫西墙的一处暗格内，按约定的时间放置密件的方式传递信息的。＂
“暗格的具体位置？”一旁的莫小丰忽然问道。
苏祥六精神一振，立即报出了暗格所在的具体位置，讨好地朝莫小丰说道：＂依据传递信息的位置在邺北宫，我推测，在邺北城一定还潜伏着另一名西朝谍候，由他负责接收并向外传递信息。＂
莫小丰像是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
“你的另一项差使是什么？＂陈长猷适时提醒他道。
苏祥六有点儿失落地又舔了舔嘴，把脸转向陈长猷，说道：＂吕方简交给我的第二项差使是伺机在邺都物色合适的策反对象，向上峰提出策反的有关建议。＂他迟疑了一下，立马又道：“原来的北宫执事泉永就是我物色到的策反对象，只是后来他有没有被成功地策反，我就不知道了。＂
陈长猷追问：“除泉永外，你还物色到了哪些人？＂
苏祥六迟疑地望了望他，摇头说道：＂没有了。”
陈长猷命军士喂些水给苏祥六喝，尔后问道：＂接下来说说潜伏邺都这几年间，你都做过哪些事情吧。”
＂谢大人。＂苏祥六一气喝干了一大碗水，向陈长猷道谢后，开始说道：＂其实，在发生给咸阳王的敕封诏书被窃那件事之前，除了传达一些讯息之外，上峰并没有交给我什么具体的差使。可是，自从咸阳王出事以来，我便接二连三地遇到了麻烦。”
陈长猷提出要求道：“先详细地说说咸阳王的事吧。”
＂好的。我记得大约在半年前吧，忽然有一天，源春跑来对我说：＇大王想在长安讨个封敕，以便今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帮西朝做事。＇我当时心里觉得纳闷儿：好端端地，咸阳王为什么想起要向长安讨起封敕来了？虽然如此，咸阳王身份贵重，他既提出了请求，我也不便回绝。于是，就通过渠道把他的请求报给了上峰。＂
说到这儿，苏祥六又瞄了一眼莫小丰，看他没有丝毫反应，仿佛睡着了一般，不禁有点儿失望，有意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还未等到长安那边儿回信，就发生了孙迁裸身误闯尼寺，坠墙身亡那件事。事发的第二天，我把源春唤来查问究竟。他居然得意地当面承认了事情就是他奉王命雇人干的。我气恼之下，严厉地责问他为何要擅自行事时，源春还不服气地争辩说：‘孙迁入朝，就是来帮着贺崇整治宗室，勋贵的，把他除了，邺都朝中必起风波，不是可以起到牵制贺。。。丞相率军西征的作用吗？这是大王示信于长安的英明举措。＇其实，我心里明白：咸阳王是为了保住他上千户的封邑，阻止实施括户策才对孙迁下手的。所以，也只能装作认可了源春的说法，再三告诫他今后务需遵命行事，切不可自作主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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