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欣看着面前的黑猫。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然后觉得一只猫也会说话。
否则的话，怎么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可这么多年来，自己身边当初的那些伙伴，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自己。
午夜梦回，自己也曾想过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所以这么多年大家一个被治好的都没有。
但最终，叶如欣还是看向黑猫。
无论真假，无论虚幻，自己的人生都已然如此了，难道还能更糟糕吗？
“我要看！”
下一刻，叶如欣目睹前一秒还端坐在地上的黑猫，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身上穿着黑色皮衣的黑猫女。
黑猫女注意到周围没有人，便推着叶如欣的轮椅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然后，黑猫女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一个档案袋，递给叶如欣。
当叶如欣伸手摸到档案袋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做梦，更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这触感，是真实的。
于是，叶如欣打开了档案袋，从里面拿出来一份有关于《白色阳光计划》的记录。
当自己看到第一页的时候，她就愣住了。
“这不可能！”
黑猫女在一旁笑着问道：“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因为第一次的募捐善款还不够五百万，所以负责的工作人员让我们不要声张，更不要对外界的媒体说这件事情。然后他们打算通过树立一个先被救治好的白血病学生作为典型，然后宣传这件事情。从而让大家意识到白血病是可以被治愈的。大家的帮助是有价值有效果的！所以，我们才同意用第一笔善款来救治一个并不在白色阳光计划里的人。”
“怎么可能第一次的捐款就多达五千万！？”
叶如欣自己说完之后，也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然后，她继续往后看记录。
她发现第二次的确获得了更多的捐款，两次募捐筹集到的善款，总共超过了一亿一千万。
可叶如欣她们所知道的，所有募捐的钱加在一起，也才一千万而已。
甚至，其中有超过一半以上的钱，都用来治疗了那个原本不在计划之中的孩子。
再往后翻，叶如欣看到了那唯一个被救治好的孩子的信息。
只是那个孩子的身份，并不像是当初工作人员所说，是一个家境困难父母不在身边的穷苦孩子。
而是教育司某个执事家的孩子。
甚至，当初的那个执事，已然成了现在京海市教育司的司长。
再往后翻看，记录的则是每年教育司都会通过白色阳光计划向社会募捐，虽然大家远不如第一次的时候有热情，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所以大家的热情降低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还是有不少公司和个人，觉得这些孩子是需要帮助的，所以愿意捐款，并且一直在坚持捐款。
所以，教育司成立了一个白色阳光基金。
这个基金，每年都有超过上千万的进账，甚至有时候可以达到两千万乃至更多！
这就说明，每年京海市的社会各界，还是会向这些得了白血病的孩子们捐钱的，而且捐助的钱很多很多。
只是，实际上一直在阳光疗养院的叶如欣知道。
大家每年用到的钱都不到一百万，甚至连这笔钱总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且，这上百万的费用里，既包括整个疗养院的经营费用。
也包括大家的衣食住行的钱。
甚至还包括给大家治疗用到的药物成本！
可这账目上的支出，确实显示全部都花掉了。
甚至有几年的账目上，还显示白色阳光计划所需要的钱不够，教育司用自己的钱垫了一些，专门用来帮助他们。
但叶如欣知道，这些年来，她们根本就没有用到过这么多的钱。
否则的话，当初大家都是轻度白血病，怎么可能治不好！
怎么可能治不好！
这一刻，叶如欣感觉自己的胸膛之中似乎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们没花这么多钱！真的！我们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们……我们……”
叶如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猫女，一时间竟然流下的泪水。
那泪水有不甘，有愤怒，也有不知为何的惋惜。
如果真的有这么多钱用在对于她们的治疗上。
那么恐怕大家应该都可以被治好。
她也应该可以被治好吧。
这时，黑猫女蹲下身子，有些怜悯地看着叶如欣。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希望能给她些许安慰。
至少自己喜欢这样被主人摸，因为很舒服。
“其实，根据你们当初的病症来看，每个人不到五十万就可以治疗好。不是好转，而是完全根治。让你们可以像是普通的孩子一样，获得一个健康的体魄和一个充斥着快乐的灵魂。但是……”
虽然黑猫女也知道，真相就是这样血淋淋的残忍。
但既然叶如欣选择知道，那就应该让她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底色。
“但是如果当初拿出那笔钱给你们治疗的话，将你们所有人都治疗好，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千万。算上之前那个原本不在白色阳光计划之中的孩子，也不会超过三千五百万。”
“可这样的话，教育司里的那些人，就相当于少了一大笔收入。”
“毕竟，直接将你们都治疗好。就只剩下七千万。而这笔钱是公开的，是透明的。就算是在你们的治疗项目里加入一些杂七杂八的虚假的开销，最终他们也只能赚到七千万。”
“也许这七千万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不，是对于十个甚至一百个普通的家庭来说，就算让他们平分都是一笔巨款。”
“可对于贪婪的人来说，七千万，还是太少。因为……他们想要更多！”
“像是现在这样，只要你们不被治疗好，就会有人每年都坚持捐款。这让他们每年都能有接近两千万的收入！”
“甚至，有时候因为你们当中的谁死了，他们参加活动趁机宣传一波，还能成为他们晋级上升的资本，成为他们关心爱护学生的勋章与升职的筹码！”
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叶如欣的眼泪已经干了。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
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只能算是一个物件，一个被教育司的人用来埋在土里然后每年浇一浇水就可以收获很多很多的物件。
“那我们的命呢？难道……就没有人在意我们的命吗？”
叶如欣眼神空洞地看着黑猫女。
此刻，黑猫女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但往往淡漠的表情，才是最绝望。
黑猫女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知道你很绝望，我更能感受到你的愤怒。但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与思考，你到底要如何选择？”
“是知道真相之后，继续在这阳光疗养院里，享受着虚假的温暖，一直到你的生命结束。”
“还是选择复仇！向残害你们的人复仇？向那些恶毒且贪婪的魔爪复仇？”
“这一切的选择，都在你的手中。”
说着，黑猫女将手中的厚厚的信封放在叶如欣的手中。
叶如欣接过这个信封的时候，感受到的似乎不仅仅是这个信封里沉甸甸的重量。
还有那三十八条已然葬送掉的生命的重量。
“叶如欣，不着急给出答案。”
“如果你选择放弃，那就请将这个信封烧掉，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但如果你选择复仇，就请将信封打开。”
“记住，一旦做出选择，那就将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所以，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黑猫女临走之前，又摸了摸叶如欣的头顶，然后才再次变成一只黑猫，转身离开。
而叶如欣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将信封收好之后，推着轮椅重新回到了院子之中。
此时夕阳西下，照进疗养院之中的阳光已然越来越少了。
叶如欣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只是手里，还攥着刚刚黑猫女给自己的那份档案里记录的有关白色阳光基金的记录。
明明手中紧握的是所谓的阳光，但为什么——
眼前的世界，却越发地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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