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海看着远处的石头房子，哼了一声。
我看出他知道些什么，赶紧递上一支烟：“海爷，你好像知道点儿啥。”
他低声说：“我和老沙早些年的关系还不错，这回帮他送货的，也都是他的熟人。一开始我就寻思了，送这么个小玩意儿，值得找我们吗？凭啥给这么多钱？”
“对呀，凭啥啊？”
老北海碰碰滚地雷的胳膊：“你们当家的，送了这几趟货，没发现啥？”
“发现啥呀？”
“没脑子的东西！往哪儿送货，哪儿就死人。”
滚地雷挠挠头：“有这事儿？”
老北海没理他，扭头对我说：“都说是瘟疫，但和以前的又不一样。”
我赶紧问：“咋不一样？”
“瘟疫咱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人传人，户传户，屯子传屯子。要是没人管，折腾半年一年，死的人老鼻子多了。但是这次的瘟疫，一夜之间，死半个屯子，剩下半个屯子没事儿。”
我心中暗喜，这下能确定了，是我们追踪的鼠疫。
老北海接着说：“我就怀疑，老沙不是让咱们送货，是让咱们送毒。这么厉害的毒，十有八九是日本人弄出来的。”
“那沙老板图个啥啊？”
“我再跟你说个事儿，送出去的货不少，但不是每个地方都死了人。我也派人打听了，这都差不多一个月了，没听说再有这种瘟疫。”
这个情况我还真不知道，于是点上一支烟，低声问：“海爷，你的意思是，送出去的货不少，有些地方放了毒，有些地方还没放？”
他点点头：“我就寻思了，这可能不是故意投毒，是吓唬人呢！你想想，先让人见识见识这东西多厉害，再告诉那些有钱人家，你们屯子也有这种毒，给钱，不然死路一条。”
老北海的意思是，沙老板到处释放鼠疫，就是为了敲诈勒索，他想的太简单了。
滚地雷笑着问：“海爷，你这也不对呀！北满都是共军的地盘了，屯子里哪还有大地主？”
“那就勒索共军呗！再说了，城里总有买卖人吧，这玩意儿要是在城里爆发了，可不是小事儿。”
“甭管那么多，咱们先把钱赚到手。”
老北海点点头：“对，我啥也不多问，这样捞钱的机会可不多。”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明知沙老板的货会害人，他们却丝毫不在意，只想着捞钱，果然是土匪。
又唠了一会儿，我见钱麻子出来了，于是站起身，招呼他一起回了前面的木屋。
一进去，他就摇摇头：“这老犊子，小心着呢，一直跟我瞎扯。”
我点点头，把刚才老北海说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钱麻子一听，摇摇头：“老北海肯定猜错了，我瞅着沙老板这个人，不可能完全为了钱。是不是，水月？”
“对，没那么简单。但这不算坏事，趁着他们暂时没有释放新的鼠疫，咱们也算是有了一些时间。”
连水月说着，开始坐在一边擦枪。
当天晚上，我们吃了饭，也没多唠，就各自回屋了。
老北海派了小崽子站岗，我们自然不放心，决定时不时出去溜达一圈，看看情况。
天快亮时，钱麻子忽然推醒我，说远处的坡上传来一阵口哨声。
我赶紧爬起来，跟着他俩跑出门，就见沙老板和那个小崽子已经上了马，他抱拳大声说：“放心，是我的人来了！”
老北海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前跑：“沙老板，你歇着吧，我派人去接他们就行。”
“你的人不行，我嘱咐过他们，必须见了我的面才能过来，免得被共军埋伏了。”
“沙老板就是谨慎，那行，我们等着你！”
沙老板冲我们几人抱了抱拳，一甩马鞭，快速跑出了营地。
老北海晃悠过来，招呼我一起出门瞅瞅，嘴里念叨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昨天晚上没睡好，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干完这一票，找马爷去了。”
太阳已经从东边露头了，金灿灿的阳光照射过来，能看到草叶子上的露水。
我们快步出了大门，朝着西边的山坡一看，沙老板的马已经跑到了坡顶。
他奋力挥挥手，几匹马从坡后跑了上来。他们唠了一阵子，沙老板转向我们，又使劲挥了挥手。
滚地雷往前跑几步，一边挥手一边大喊：“沙老板，辛苦了！”
等了一阵子，坡后出现一支马队，大约五六十人，马队中间还有两辆大车，快速朝我们来了。
老北海扭头说：“这回挺气派的，来了这么多人，看来货不少。”
连水月一听，忽然问：“海爷，前几回没来这么多人？”
“没有，前几回都是五六个人，把货交给我们，立马就走。”
“没有大车？”
“你们是没见过，他的货就是巴掌大的小木盒子，一次最多给我们五六个，一个日本饭盒都装得下，还用得上大车？”
连水月轻轻碰碰我，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说：“海爷，你们先瞅着，我去撒泡尿，刚爬起来，还憋着呢。”
他也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摆了摆手：“抓紧，一会儿货来了，沙老板见不到你，咋分啊？”
“好好，马上就来。”
说着，我们三人转身跑进了大门。
所有人都聚到了门口，连水月拉着我躲在围墙后，低声说：“小刀，老钱，可能有诈。”
钱麻子踩着一个木桩子，扒在围墙上看着外面：“我也觉得不对劲。”
我见旁边的围墙上有个小缺口，于是和连水月一起跑过去，一左一右躲起来，看着远处的情况。
沙老板没过来，他还停在远处的山坡上，和另外一个骑马的人在一起。
马队和大车越来越近，滚地雷回头和老北海说着话，表情非常兴奋。
这支马队是土匪装扮，都配了马枪和马刀，看队形和骑马的样子，应该是训练有素。
距离大门还有百十米远的时候，马队忽然停下了，他们快速展开，形成了一个半圆形。两辆大车走到前面，调转头，车上的货似乎不少，有人正在掀开防水布。
滚地雷也不顾别人，快速往前奔跑，嘴里还喊着：“辛苦了！我们就是送货的！”
防水布忽然被掀开，下面盖着的是两挺野鸡脖子，后面骑马的人一声大喊，机枪咆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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