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你现在就喊轩辕一和女羲来冥界。”
“静，你去传姚丹的魂魄。”
叶轻舟惊道，“姚丹前辈居然还没转生？”
“她心中有怨，自然迟迟不肯投胎。也是朕对不住她，她本该在轩辕一突破元婴后，与曾经订婚的竹马破镜重圆，有个孝顺的男儿和天才女儿以及贤惠的夫婿。”
安琪叹道，“如果怨女没有反悔，朕其实能给她既定命运中最好的过程和结局。”
“但，怨女反悔了。姚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孩子的光没沾到，旧情人的爱意听不到，她自然心中委屈不平。”
叶轻舟也不免感慨道，“师尊本是一片好心，都怪那怨女言而无信，才害惨了姚丹前辈，也苦了师尊。”
“不过，徒儿不懂，为何师尊会说姚丹前辈与怨女有些渊源呢？”
安琪轻叹道，“那是另外一桩旧事。”
十几万年前，九幽秘境内诞生了一个树灵。
与此同时，西洲的大地上诞生了一个地灵。
地灵与树灵本是各自安好，直到她们见面了。
木克土，地灵在见到树灵的那一刻便深深地爱上了她。
哪怕明知树灵是自己的劫，地灵也心甘情愿赴死。
地灵死后，神魂不断轮回，直至西洲地脉平和稳定。
树灵摘下一颗九幽果，以自己的心头血浇灌，催生出灵智，随地灵不断轮回。
随着灵气枯竭，树灵消散，地灵也彻底湮灭在轮回中，唯有那枚九幽果还在不断轮回。
姚丹正是这枚九幽果的转世。
若非同为九幽秘境生灵，在怨女神魂入腹那一刻，姚丹便会身体爆破而亡，根本撑不到分娩之后。
也正是因为姚丹的特殊身世，安琪才会任由她在冥界逗留数百年不投胎。
脚下是西洲的土地，在姚丹进入冥界的那一刻，地脉便因她而心生欢喜。
似是地灵仅存的意识想要给她的唯一的最好的守护。
但姚丹并不因为这份特殊的守护而感动，她心有不平，至今未改。
“为什么我的命运是由陛下你决定呢？”
“姚丹虽在人界，却也听过妖界的《女子自是半神躯》。既然创造生命是我的权力，为什么陛下还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将一个生命塞入我的腹中呢？”
“难道陛下的权力高于一个母亲的生育权吗？”
众修士皆未料到姚丹竟如此大胆，不出口则已，一出口便惊动全场。
面对姚丹的诘问，安琪没有狡辩，尽管是毁约的怨女自动选择姚丹作为母体出世，但倘若没有安琪蒙蔽轮回法则，怨女的那部分清醒神识根本没有转生的机会，而是作为旧时代的异种在九幽秘境中被蚕食掉所有神志，渐渐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
安琪是冥界之主，姚丹死后归她管辖。
安琪于姚丹而言，是皇权。
显而易见，这位处于盛怒之下的女子早已顾不得皇权的威压，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权能被轻易的践踏。
“我是一个女子，和你们一样的女子。但我的婚事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感情并不重要，父母将我当做祭品，丈夫将我视为战利品，竹马将我看做不曾得到的孤品。”
“我想反抗，可命运不愿给我机会。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吗？弱小到连自己的人生都决定不了吗？”
姚丹悲愤地哭了起来，眼睛却明亮极了。
“就算我弱小，我没有决定人生的权力，难道我连决定自己身体的权力都没有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生下一个不爱的孩子后产生母性去抚养他？”
“为什么要让我好不容易接受已经足够悲惨的命运之后，又塞给一个我从未期待过的生命！”
“况且，这个生命的代价是建立在我的生命之上！”
叶轻舟本来是想问姚丹是否会对没期待过出生的孩子怀有母性，如今她不需要问，已然知道了姚丹的答案。
“陛下，操控轮回的冥主陛下，为什么我的生是为了延续九幽树灵与西洲地灵的遗憾，死是为了成全怨女？”
“为什么生与死的权力不在我的手上？为什么我连作为一个女子最基本的生育母权都不能完全掌控？”
“我的生死为什么不能由我的喜恶决定？”
……
姚丹这一连串的质问，如惊雷一般，炸在每一个生灵的心上。
这已经不仅仅是皇权和母权的对决，还牵涉到了一个萦绕在众生心头永恒的命题——万物有灵，有灵者趋利避害，变革迎新，是否能更改自己的命运？
于是，安琪终于开口了，她道，“你在天，天命有定数。你在地，地运有常理。你在六界内，便遵六界教化，不得超脱。若你能打破法则束缚，你之生死不受干涉，你之命运自由自在。”
闻言，姚丹狂笑不止，“还是我太弱了！”
“因为我的弱小，陛下不需要补偿我的苦难，只需要轻飘飘告诉我，天命有常，我便再也不能反抗。陛下，我心不平！”
姚丹任由眼泪淌落，任由哀怨布满自己的眼睛，她看着安琪，似是控诉，似是诅咒，又像是看到了什么，“陛下，我高高在上的冥主陛下，你将忍受万鬼的啃噬，你将承受轮回的苦楚，你将遭受命运的摆布，直到你超脱于六界之外。”
叶轻舟脸色一白，默默掐算起来，却吐出一口鲜血。
“是大凶，亦是大吉。命运的轮盘再次转动，顺流而下是坦然赴死，逆流而上是浴火重生。”
迎着叶轻舟和孟静担忧的视线，安琪却轻轻笑了。
“朕不缺你的诅咒，也不惧命运的安排。朕与你不同，朕有更改命运的资格，而你没有。”
安琪的漠然终究是击溃了姚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于是，在轩辕一和女羲来后，姚丹冷冷看着她们，“我从未想过生育你们，你们都是我的耻辱，是我弱小无能的象征。”
她看向轩辕一，看向这个优秀的男儿，残忍道，“虽然我不可避免地因你产生了慈母之心，但你的出生并非我的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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