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带许岩去的小饭店是一家开在党校旁边小街里的小吃店，一对北方夫妇开的，味道么，就那么回事，苏馨在省城长大，很少吃地道的北方小吃，自然也就觉得好吃。
不过老板娘包的饺子还是很地道的，两个人要了两盘，一盘酸菜馅，一盘芹菜馅，你夹我一个，我夹你一个，吃的不亦乐乎。
这时，从门外进来两个人，男的搀扶女的，男的向老板喊道：“老板，给来两碗米饭。”
老板挺梗，有点不耐烦的冲着男的说道：“米饭卖完了，你们到别家去看看吧。”
许岩背对着门口坐着，本来是事不关己，结果听到老板的话，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
这个时间刚到吃饭点，开小饭店的，米饭卖没了？
这明摆着是不想卖给进来的人。
许岩回头，看到搀扶那个女的正准备转身离开的男的，愣了一下，急忙起身，快步走过去，说道：“章县长，这么巧？”
许岩没想到这两个被小饭店老板嫌弃的客人，其中之一竟然是他的中青班同学，亮水地区黑山县副县长章选德。
这他娘的太雷人了吧，一个副县长，到了省城吃饭，竟然会被小饭店老板嫌弃。
还有没有王法了？嗯？
章选德看到许岩，也认出了跟许岩同桌的苏馨，一脸尴尬的腾出一只手伸向许岩：“许主任，是啊，这么巧，你们怎么会来这儿吃饭。”
听到许岩跟章选德之间的称呼，那个饭店老板不禁变了一些脸色，他老婆忍不住伸手掐了饭店老板一下，快步走过来陪笑说道：“都坐吧，我去给你们打米饭。”
许岩留意到章县长搀扶的那个女人，有意的将手中拎着的饭盒藏到身后，显然是不想让许岩看到。
许岩看着尴尬的章选德笑道：“章县长，既然遇到了，坐下一起吃吧，我们俩点的菜多，也吃不了。”
其实许岩和苏馨两个也只是点了两个菜，不过又点了两盘饺子，是有些多了，但是使劲吃也能吃完。
章选德犹豫了一下，笑道：“也好，那就一起吃吧。老板娘，打一碗米饭吧，再给煮盘饺子。”
章选德看向搀扶着的女人，问道：“你想吃什么馅的？”
女人笑笑：“随便吧。”
许岩看着二人问道：“这是嫂子吧？”
章选德点头苦笑着嗯了一声：“我爱人，陈慧丽。”
这时苏馨也过来跟章选德和陈慧丽问好，四个人说了两句客气话，又重新坐下，苏馨换了位置坐到许岩身边，把对面让给章选德夫妻。
许岩帮苏馨把吃剩的饺子和碗筷端过来，章选德尴尬的把陈慧丽拎着的那个饭盒放到桌上打开，苦笑道：“我在食堂打的菜，不嫌弃就一起吃点。”
怪不得饭店老板不待见这俩人呢，看来章选德每天都是在党校食堂打好菜带过来，只在饭店里要两碗米饭，饭店老板赚不到钱，自然也就不待见。
许岩笑道：“食堂的饭菜我还没去试过呢，今天我女朋友过来，带她去食堂吃饭不合适，我们就到外面来随便吃点。嚯，看样子咱们食堂伙食可以啊，这两个菜色香味俱全，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许岩伸筷子从饭盒里加了一些，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这时老板娘询问道：“章县长，你们饺子要什么馅的？”
“韭菜馅。”
“白菜馅。”
章选德和陈慧丽同时出口，章选德一笑向老板娘说道：“韭菜馅。”
回过头，章选德向许岩一笑，解释道：“她喜欢吃韭菜馅。”
陈慧丽没再反对，只是苦笑了一下，眼神中满是哀怨。
许岩再次看了陈慧丽一眼，看向章选德问道：“看嫂子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章选德苦笑一下：“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省城参加学习，就是想顺道带她到省城大医院复查一下的，结果这都一个多月了，专家号还是没排上。”
许岩皱了皱眉：“嫂子得的是什么病？”
“市医院说是白血病，就是《血疑》里那种病。”章选德苦笑着说道。
许岩牙疼的吸了口凉气，这个病到后世医学发达的时候都很难治疗，在这个年代恐怕更是棘手。
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骨髓配型，就算配上了，还需要后续持续不断的治疗，对一个富裕家庭来说，支付的医疗费也是天价的。
许岩挠了挠额头，苏馨在一旁开口说道：“专家号我也许能帮着解决，不过我听说这病不好治。”
章选德欣喜的看向苏馨：“你能帮忙挂上专家号？那太好了。”
陈慧丽这时才算正式开口，苦笑道：“我早跟他说放弃了，就算能挂上专家号，我们也治不起。”
许岩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嫂子没有公费医疗？”
章选德苦笑道：“本来她去年有机会转成公办教师的，结果查出了这个病，就不给县里再增加负担了。”
许岩隔桌抓住章选德的手，使劲捏了一下，说道：“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
章选德看上去有三十七八岁了，他爱人竟然还是个民办教师。
无论章选德是什么时候当上的黑山县副县长，他都有大把机会把爱人转正，甚至是调到工作相对清闲的党政机关工作。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一个副县长，要每天从食堂带菜出来，陪着老婆一起吃，而他打的菜量，只是一个人的菜量，没有多占国家一分钱便宜。
现在看来，陈慧丽就住在这条小街上的某个旅馆里，许岩虽然没见到陈慧丽住的旅馆，但是却能够想象到旅馆的环境。
房间小到不能满足两个人在旅馆房间里吃饭的程度，应该也就是一张单人床的空间。
像他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向党校申请，安排他老婆住进党校宿舍。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这样的干部，可以说是有些死板，但却有一副铮铮傲骨，如果有能力帮他，岂能不帮？
许岩看向苏馨，苏馨苦笑道：“等会儿一起去医院，专家号我去解决。”
许岩嗯了一声：“嫂子的病情先看看专家怎么说，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这时，饭店老板从大锅里捞出来一大海碗酱大骨，走过来放到桌上，看着章选德说道：“章县长，今天你们这一桌就算我给你道歉的。不冲你当多大官，你是哪个县的县长也管不着我。我请你们吃这顿饭，就冲你对你老婆的不离不弃。以后我这儿你们啥时候想来就来，不就是吃饭么，全免费。”
小饭店老板的突然插入，搞得许岩四人又是感动，又是尴尬。
这事儿闹的，人家是一片好心，还能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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