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和许依一从体育场走出来，被一声声“大哥”叫停了脚步。
“大哥！”沈天巽穿着保安服从地下停车场里跑出来，小跑着跟在宋宁的后面追上两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从下面……看着背影就像……就像你和大嫂。大嫂新年好！”
“沈天巽？你怎么在这里？”宋宁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沈天巽这一身打扮，让他的眉头轻轻蹙起。
“我今天帮同事顶班，他们过年放假去了。”
“别人放假你不放假？”
“那些拿退休工资的老头不差这几天的钱，家里年轻小孩回来，都请假在家陪家人，我正好跟另一个同事相互顶个班多赚钱点。”沈天巽完全没有一丝担心宋宁看不起自己窘迫的感觉，嘻嘻笑着：“你跟大嫂出来散步吗？”
“她今天有同学聚会，我陪她一块。”宋宁这一回对沈天巽的态度倒好了许多，看着沈天巽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你也去吗？”沈天巽略有所思，问。
“我也去吗？”宋宁转头问许依一。
“你不放心就陪我去呗。”许依一哼哼一笑，这问题问得，好像她不同意他去，他就不会去似的。
“我去。”宋宁点头说。
“大哥，你就加我一下呗，我这身份何德何能问别人要你的微信啊，我问了几个他们都不搭理我。”沈天巽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讨好的样子让宋宁的心又软了下来。
说是心软，倒不如说是心疼。
沈天巽的家境宋宁是了解的，沈家爸爸早年在外务工时被设备绞碎了右腿，而老实巴交的沈家爸爸当时还没治好，就听信了无良老板的“善言”，拿了一万块钱和一堆便宜的止痛消炎药回来养病。
沈天巽的妈妈原本就病在家里，沈家爸爸要养伤，生计只能落在她的身上，没日没夜的在当时刚流行起来的计件工厂里缝娃娃串假花赚取生活费。
为了省钱，沈家爸爸回到南乡并没有再住进医院，在家里吃着廉价的消炎止痛药，腿也没有养好，一到阴雨天就痛得厉害，只能靠双拐行动，根本没有办法再出去赚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家怎么样了？看起来并不怎么样。
“我加你，你别跟别人说你有我微信。”宋宁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了扫沈天巽的微信：“你做这工作多久了？”
“断断续续快十年，他们招不到人就叫我顶几个月，我的本职不是这个，我平时在工业园厂区里搬货，下午四点就收工，过年不开工，就出来兼职。”
“真厉害，那工作不是谁都能干的，我爸跟一个叔叔合伙，也在工业园里开了一个厂，搬的那些货，好重。”许依一不明白的是，那工作虽然苦但工资对于南乡的平均工资来说并不算低，他怎么还要兼职呢？
“别人干不了才轮得到我干。”沈天巽嘻嘻笑着说。
“趁着还不算老，找个正经的工作，苦力工作能做多久？”
“我也想……”沈天巽没说完，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又嘻嘻笑起来：“什么赚钱我就干什么，那我不打扰你们先，我九点交接班，到时我去找你们。”
“我们在老班长。”许依一说。
“我知道，那街上我一路走过去能找到你们。”沈天巽挥手告别，屁颠颠的向地下停车场跑去。
两人继续向夜宵街走。
“你不该让他来找我们。”宋宁说话时很轻，并不是责怪，更像是在向许依一表述，划清他们之间的界线：“我们跟他没必要有太近的关系。”
“你都加他好友了。”
“上次不是叫他去找别人要我微信么，那神经病还真的去找了，除了你和高曼，我手机里没有南乡的朋友。”
“那你还叫他去跟别人要，你玩他啊？”
“就只是不想跟他们再有联系。”
“为什么？”
“我妈不让我跟他们联系。”宋宁说：“我妈潜意识里觉得是因为他们，我才开始犯病的。”
“啥意思？”
“沈天巽，他帮我挡了一刀。”宋宁语气很平和：“我妈觉得是他们把我的病逼了出来，但廖医生说我的是先天心脏缺陷，后来我想了想，如果不是他挡的那刀，也许潜在病因和那一刀我是不是也得死。”
“你不就打打架么，怎么还动刀了？”
宋宁牵着许依一的手，放慢脚步。
宋宁快满十八岁那年，已经被高中劝退，沈天巽也跟着宋宁不再去学校，天天在街上混着，几个年轻的男孩无所事事，偶尔带着几个女孩，用从家里偷来的钱或者从学校门口跟那些好欺负的同学手里“借”来的钱去喝个酒，喝完了就在某个黑暗的街角等着下晚自习的女孩和有钱的好同学，撩一撩女同学，打一下好同学借点钱，又或者窝在网吧里通宵一整夜。
同样，宋宁也会是别人眼中看不顺眼的人，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漂亮的女生，这对于青春期和刚成年的小黄毛来说是羡慕妒忌恨的。
某一个初秋的晚上，宋宁和沈天巽带着几个几个哥们，在晚自习时接了几个女生在夜宵摊前吃完宵夜，就向网吧走去。
一群穿着人字拖，腿上手臂上脖子上印有纹身、面容凶神恶煞的年轻男人从小巷的阴影处汹涌而出，他们的手中挥舞着锋利刀具，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意和疯狂。
这些男人如同一群饿狼一般，没有一句问责，扑向宋宁几人。
宋宁几乎就没有看清来的人是谁，他们冲着的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身经百战”却手无寸铁的宋宁几人只能往回跑，把对方的人从尖叫的女生身边，引到人多的地方，用大排档的桌椅挡了几个回合，当沈天巽靠在宋宁后背倒下时，宋宁才发现身后突袭他的刀尖扎进了沈天巽的小腹。
宋宁暴起，从他脚下被他打倒的人手里抢过长刀，挥向扎伤沈天巽的人，那个男人落慌而逃，对方同行的人见宋宁手上有刀，便纷纷四窜逃离现场。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到，宋宁被警车带走，沈天巽被救护车拉走。
宋宁在派出所里并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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