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大伙都凑到施医生身边了。
“该想的办法我们都想到了啊！”苏白实在想不出施医生口中这个大家都没察觉到的原因是什么。
“施姐姐，你不会是让我们直接去找委员长吧？”万绮丽半开玩笑地说：“除了这条路我们都试过了呀！”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施医生有点像自言自语。
既然咱们找不出毛病来，就让施医生慢慢想吧。
苏白没主意了，但万绮丽认为，施医生只是她自己的感觉，是完全靠不住的感觉，给她几天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一直到了第三天，也就是9月18日的上午，施医生也没分析出什么结果来。
她自己没说，大伙也没问，在苏白和万绮丽等人的心里，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但施医生并没放弃，只要一有空她就会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眉头紧锁作思考状。
实际上，施医生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没有了盘尼西林和红霉素，伤口感染的风险成倍增加，要求手术前后更严格彻底的灭菌与消毒，工作越细心，工作量就越大。
使用盘尼西林时，医生一天查一次房，没有了盘尼西林后，上下午各查一次房，有时还要加查一两次。
尽管如此，医生们依然对接下来要面临的感染率大大增加持悲观态度。
没有盘尼西林并不代表其它药物充足，特别是曾经的特效药百浪多息重新登上了神坛，上面拨下来的供给量不足需求量的三分之一。
这种情况下，医护人员的工作量也成倍增加，苏白反倒成了彼得大教堂最闲的人。
本来她是可以下楼去帮忙的，但此时的她突然有了一种万籁俱灰的绝望感，每天只吃一点饭，虽然什么都不做地守在电台旁，仍然显得很疲惫。
守着电台的重要原因是突然之间产生了一种对周北望莫名其妙的思念，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也许他会发报来安慰自己，哪怕讲些之前自己听得很烦的军事方面话题也行。
但，周北望并没有发报过来。
中午刚吃完饭，已经又有两天没见的张副院长兴冲冲的来到了苏白房间，他带来了两个消息。
“你想先听哪个？”
苏白只慢慢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张副院长：“先说坏消息吧。”
她不理解这个老头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有心情玩这一套。
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苏白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玩，很无聊。
哪知人家张副院长不是这么玩的，他告诉苏白，两个都是好消息。
苏白真想问他一句：“你有病吧？”
但她还是忍住了，很客气地说：“既然两个都是好消息，先说哪个都行。”
张副院长的第一个好消息是，卫生局的人已经决定，马上把盘尼西林的有关材料上报卫生署。
狗屁！
苏白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要是在以前，这绝对是个好消息，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说难听点，等同于放屁。
张副院长的第二个好消息是，公董局那边完全说妥了。
总董满口答应并欢迎蓝洁如小姐重返法华药厂，公董局将像之前一样，全力帮助蓝小姐生产，并以最大的努力来保证蓝小姐的安全，不受任何人干扰。
总董知道韩查理探长兄妹当初与蓝小姐的私交很好，一旦蓝小姐重返法华药厂，将由韩查理全权负责药厂和蓝小姐的保卫工作，与此同时，从其它捕房调集20名精干警员交由韩查理统一指挥。
“总董这次这么下血本，这么无条件支持？”苏白不冷不热地问。
“当然有条件了，他要是没条件我还不敢相信他呢！”
张副院长说，总董说了，重新生产所需的一切设备都由公董局采买提供，以后生产所需的一切原料也不用蓝小姐花钱。
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产量的一半。
他还让张副院长转告蓝小姐，公董局只要产品，不会觊觎相关的技术和工艺。
“怎么样，这条件世间少有吧？”
与张副院长的激动相比，苏白的平静显得格外冷淡。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副院长，如何用一种相对委婉的方式告诉他自己不会在上海生产盘尼西林这一决定才能最小限度地伤害到他的热情。
他是一个学者，沉醉于象牙塔内的时间太久，他根本不知道世间与人心是多么的险恶。
对于苏白来说，总董的允诺连放屁都不如，但想让张副院长相信并接受这一点，很难。
既然不能直接拒绝，怕伤他的心，又不能答应，苏白想起一个字来：拖。
“产量的一半太多了，麻烦张副院长和总董再谈一下，我最多给他五分之一的产量。”
这样一说张副院长倒是没伤心，但他急了：“他要一半，你给五分之一，蓝小姐，去菜市买一把青菜也没有你这样还价的吧？”
“放心吧，我有数，他会答应的。”苏白怎么会不知道这样还价总董不会答应呢？只是为了拖时间罢了，其它任何目的都没有。
望着张副院长离去的背影，苏白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就算能拖十天半个月，完全没用。
盘尼西林还是批不下来。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罗品章发来电报，告诉万绮丽一个坏消息，军统南京站发来的不公开消息，阳如风被捕，宪兵一团的团长可能也会因阳如风的行为受到牵连，医学院的院长已经将宪兵司令部告到了国防部。
宪兵这条路又走不通了。
“我要走了。”苏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把万绮丽吓了一跳。
苏白告诉她，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再指望拿下盘尼西林的批复从而得到政府的支持。
她还会生产盘尼西林，还会将盘尼西林捐献给抗战，但不是现在，也许两个月，也许半年。
“离开上海回龙兴吗？”万绮丽问。
“不，”苏白摇摇头，她不会再回龙兴，但会和龙兴保持联系。
“你到底要去哪呀？”万绮丽急了，她想劝说苏白留下来，毕竟我们已经走过了一段艰难无比的路，不会再有比这更难的了，曙光会出现的。
她认为，张副院长这边已经接近成功，军统那边很难说，也许半年都没进展，也许突然间就有了突破。
宪兵那边也未必就不能峰回路转。
“咚！”地一声，门被重重地撞开了，施医生冲了进来。
苏白还是第一次见施医生如此不稳重的样子：“姐你怎么了？”
“我，我终于想明白盘尼西林批不下来的原因了，你们走错路了！”施医生上气不接下气中带着满满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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