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尚未开口，那些身为相党马前卒的御史言官们已经听不下去了，御史台第一言官马御史更是按捺不住一口气冲到刘子明面前，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唾沫星子横飞，怒斥刘子明攻讦秦相，是狼子野心，临死前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明摆了是想诬陷栽赃。
一时间人声鼎沸，六部诸多官员纷纷站了出来替秦清泉站台，内阁之中更有半数大学士愿意拿自己的官声为秦相担保，很快民众中也有不少声援这位爱民如子的秦相爷，并逐渐形成一股惊人的声势。
太子殿下见局势有些失控，连忙咳嗽了一声，瞥了一眼身旁的那位紫衣护卫，那位如今暂任禁军统领一职的关凉月关大统领立刻心领神会，大手一挥，指挥着锦甲军与神武卫开始维持治安，压下人群的喧闹。
很快人群逐渐平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张明晃晃的龙椅之上，当今天子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刘子明，你公然举证秦相罪行，手头可有实证？”
刘子明戴着手铐，嘴角一翘，抬头笑道：“回陛下，秦相所犯恶行有关的罪证，臣还在等。”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此刻人人心头都不免疑惑道：“等什么？”
马御史破口大骂道：“一派胡言！陛下，刘子明查无实证，存心拖延时间，戏弄百官，如此罪大恶极之徒，臣恳请陛下处以重刑！”
素来与刘子明为忘年交的内阁大学士何欢上前一步，冷声道：“马大御史，今日乃我内阁行走大学士述职大典，刘大人无论身犯何罪，今日依旧是一朝大学士，你公然逼迫陛下在天下万民面前对重臣用刑，是欺负我内阁无人吗？！”
马洪宪冷笑道：“何大人，我身为御史言官，有监察天下可风闻奏事之权，即便陛下有过，我也当禀公直言，岂有因犯事者位高权重就退缩忍让的道理？”
何欢气得眉毛倒竖，指着这条御史台疯狗，“你，你……！”
此刻黑衣老人忽然起身，瞥了一眼针锋相对的两位大人，平淡道：“够了，陛下面前，二位争吵有失我天朝气度，岂不让天下人嗤笑？”
马御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拱手点头道：“秦相所言极是！”
何欢甩了甩大学士的朱红大袖袍，冷哼了一声。
秦清泉径直走向那个年轻的囚犯，停下脚步，沉声道：“刘大学士，秦某倒想知道我所犯何罪？不妨直言不讳。”
刘子明缓缓抬头，挤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秦相若有耐心，可以等等看。”
“也好。”秦清泉微微一笑，抖动袖袍转身走去，走到龙椅之下，“陛下，既然大学士有误会，老臣愿意为他解开误会，在那之前，臣也有话要说。”
皇帝陛下伸手一挥，“秦相请讲。”
秦清泉微微点头，然后从黑金虎服的内衬里掏出一封手书，缓声道：“臣这里有份手书，本向等着合适的时候再禀告陛下，昭告天下，可既然今日刘大人有此雅兴，不然就趁着等本相罪证的功夫，请刘大人解释解释这上面的一切吧！”
“马御史！”
“在！”马御史屁颠屁颠小跑上前几步，接过那封手书后抖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字体娟秀，笔力苍劲。
马御史高声喊道：
庚子三年入夏，刘子明放火焚烧岭南康乐郡守府，致使包括郡守郑康在内的一百三十二名朝廷公干人员被活活烧死！
同年立秋，勾结怂恿南漳刺史李炎宾李大人私调兵甲州军，就为了一己私欲，连续在宣州城制造几场骇人听闻的血事，无视国法森严！
更是以官身扰乱民间商界秩序，威逼利诱江南商人垄断私产，包庇南宫家南宫少卿在南漳，江南两地当街杀人，事后假死欺君！
到庚子四年入冬，勾结北陵蛮子，私自率领承天卫增援北朝剑都，干预国事，私下结盟，其心可诛！
庚子五年开春，刘子明在松山古寺以个人名义招揽天下学子投效其门下，竟未上报朝廷，越过太学，用心险恶自不必多说。
入秋之时，在沧州谋杀朝廷二品要员户部尚书朱宏，扶持嘉州叛逆肖家长子肖禁与个人私产明镜堂，暗中吞并广陵道水师军权！
同年秋末，刘子明密谋参与沙州敦煌囚徒叛逃一事，导致活佛窟死囚千人逃走，罪加一等。
再到后来，直至庚子九年，无数的罪行……勾结承天司叛逆，公然造反，抓走京兆府五百衙役，至今下落不明、未述全职而暗见陛下犯了朝臣大忌，国境战事再起，刘子明私开南诏与西域战线漕运，勾结乱国分子。
更是在半月之前，惨无人道地残杀同僚，于外皇城策划屠杀了几十位地方封疆大吏，朝中重臣，所犯罪行，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马洪宪一口念完了这十几条罪状，那双手执罪状书的大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过于兴奋，还是忍不住产生了那么一丝后怕。
这上面的罪行，简直是骇人听闻，每一条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若是属实的话，足以让他刘子明剥皮抽筋，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死个几百次都不足以宽恕其罪！
在场的数万人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马大御史铿锵有力的每一个清晰吐词，一时间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朝风台里外三百里皆鸦雀无声，几乎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那一位即使沦为阶下囚，依旧俊朗十足的年轻公子。
所有人都等待着刘子明的自辩，可他依旧没有开口。
只是艰难地扭了一下头，将视线望向北城门，直到耳边传来马蹄声，嘴角才泛起一丝笑意。
两匹白马闯入朝风台，上面分别坐着两个白衣人，一人持剑开道，一人手高举卷宗。
刘子明嘴角翘起，对着下头的百姓朗声笑道：“牢记诸位父老乡亲，给这二位让个路，我的证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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